阿星心道,这道士竟有两把刷子,既能喘气,那这小少爷不需多时必然醒转,为何还要闹这么一出?
果不其然,六婆又道:“这道士说煞气已除,让老爷夫人不必担心,静待半日必然醒转,老爷夫人自是千恩万谢,封了几包银子给那道士,亲自送出门去。可这道士走了好几日,老爷夫人左等右等,少爷就是不见转醒。要我老婆子看啊,那道士贼眉鼠眼就不像个好人,说的话那能信?夫人派人去寻,府中家仆把这镇子都找遍了,方在昨日找到了那道士,他见了府中的人拔腿就跑,虽是个胖子,跑的到快!追了半条街才追上,几人把这道士押回了府里。夫人质问他,少爷为何还不醒,那道士本来支支吾吾不肯说,突然又道,府里煞气虽已除去,但少爷的魂魄已去了幽都,阳气有损,才一直未醒。”
六婆说的口干,端起桌上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继续说道:“夫人忙问那道士可还有办法,那道人略一沉吟,说也不是没有,须找一与少爷八字相合,命定之人冲喜成亲,便可提升阳气。这阳气充沛了,少爷自然也就醒了。夫人听了甚是着急,对那道士说,这一时之间可去哪里找那命定之人?那道士请我家夫人莫要慌张,随后从他背着的笈箱里拿了个龟甲出来,放了几个铜钱进去,摇了几摇,嘴里念念叨叨,又把那倒出来的铜钱放在地上,算来算去,半晌后对夫人说,两日之内必有一外地姑娘进镇,鹅蛋脸,岁十四五,这姑娘便是公子的命定之人。隔日,姑娘你便被带回了府里。”
阿星听到这里,心里已明白了大半,问六婆道:“阿婆,这胖道士可是一身蓝衣,细眼窄鼻?”六婆道:“正是,姑娘怎地知道?”
阿星又问道:“这道士现在哪里?”
六婆不知阿星一直问这道士是何用意,只如实答道:“这道士本来立刻要走,夫人怕他是信口胡诌,硬是强留了下来,安排进了客房,隔日厨下婆子进去送饭,人却不见了。”
阿星冷笑一声,心道:他自是不敢留下,若是留下跟我碰了面,两厢一对质可不全露馅了吗,好一招借刀杀人!
原来六婆口中的道士便是阿星在凉茶摊遇到的骗子。
此人本是个走卒,无家无室,曾在童家做了几年粗使,因窥伺童家弟子修习仙法,被打了一顿赶出门来。
一气之下做了名野修,咬牙立誓要当个比仙门世家弟子更厉害的道士。
还给自己起了个道号叫做“无尘”,以表自己无欲无念超凡脱尘。
虽这名号与他本人形象气质十分不符,他自己却甚为满意。
只是虽有宏愿,想要凭借在童家偷学的几招三脚猫功夫达成,却是万万不能。
浪荡三两年下来,早没了当初的心气儿,积攒的银钱用尽,也没练成什么盖世仙法,只得做起招摇撞骗的活计。
这一日,行至黑水镇附近,听说柳府的小公子得了恶症,便上门来碰碰运气,未料这柳老夫人看似精明干练,实则好骗的紧,三言两语便把她唬住了。
装模作样的做了场子召魂法事便得了两大包银子。
无尘心里乐开了花,拿上银子赶紧溜出了柳府。
不敢在镇中久留,置办了些随行物品便去了镇外,出了镇子,在凉茶摊歇脚的功夫,便遇见了那本要去黑水镇求医的老丈。
无尘瞧那老丈面有难色,便知有鱼来撞钩了,几句话哄得老丈掏了钱,谁知半路冒出个臭丫头挡了财路。
他知这老丈自离黑水镇外不远的村子而来,本是自己必经之地。
这老丈已知受了骗,怕不是宣扬的全村都知道了,去了还能有好果儿吃?
只得先返回黑水镇再做打算,谁知这刚进镇子没多久便被柳家出来寻他的家仆撞见,驾着押回了柳府。
无尘心道这可不好,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先是遇见个不讲理的臭丫头,后这柳府又派人来抓,定是要兴师问罪了,一路上苦苦思索如何脱身,急出一脑门子官司。
还没想好说辞,便被架入了柳府外院正屋。
柳老夫人见人找着了,便坐上上座,沉着脸质问无尘。
这无尘见她面色不善,心知若编不圆满,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难脱身。
正所谓急中生智,无尘憋了一脑门汗,终于想出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他见阿星拿了他两块伪造的通行路证,便知她定是要进这黑水镇的,遂稳了稳心神,在柳老夫人面前不动声色的撒了个弥天大谎。
不仅给自己解了围,还连带着报了阿星辱他之恨。
无尘心底窃喜,直觉得这世上无人再比他更机智聪慧了。
阿星想明白自己为何摊上这无妄之灾,不觉又气又恼,暗暗发誓,下次再遇上这道人,定要狠狠打他一顿出气。
六婆跟阿星讲明白了前因后果,见她并未抗议,便将阿星的头发散开,梳妆打扮起来,绾发,开脸,扑粉,染唇,忙得不亦乐乎。阿星也由着六婆折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室内陈设。
这柳府颇为讲究,虽是间厢房,但陈列摆设并不含糊。
几案、屏扇、灯台、香笼均做工细致,用料上乘。
最妙的是房门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柄红铜所制的驱邪剑,阿星望着这柄驱邪剑,心里有了主意。
六婆将一顶凤冠戴在阿星头上,这凤冠沉甸甸的,冠上珠玉叮当,惹得阿星不胜其烦。
六婆瞧着她,摇了摇头,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本就觉得阿星长得好看惹人怜,这一番装扮下来,当真是韶华绝艳,若是少爷好好的,那还真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六婆又将大红霞帔捧在手上,准备替阿星换上,低头一瞧,阿星的手还被粗麻绳捆着,腕上已勒得通红。
六婆心生怜惜,心道这群杀千刀的粗汉,怎地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绑成这样,霞帔还如何穿得上?
六婆拉了拉绳子,捆得叫一个紧,只得出房门唤了家仆,让把这麻绳解了。
家仆瞧了六婆一眼,为难的道:“六婆,这…..万一解开绳子,人跑了,我可担待不起,还是先请示过夫人吧。”
六婆剜他一眼,道:“夫人在前厅忙着,要请示你去,不解开绳子这衣服怎么穿?误了吉时我可不管,壮得跟头牛似的还怕她一个小姑娘?”
那家仆一听倒也在理,平时怕柳老夫人怕得紧,想着少请示一次可少挨一次骂,便找来一把剪刀,将麻绳剪断。
阿星等的便是这个空档,待手腕处一松,立马下蹲,一个侧身从家仆和六婆腿边钻了出去。
瞅准墙上那柄红铜剑,一把拽了下来。
那家仆和六婆还愣在原地,阿星已“砰”的一脚踹开房门,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