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当官的苟安着,让我们纳贡交税,一出了事就都装作缩头乌龟不作为,藏着粮食不肯拿出来,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我们挨饿,你们吃好的!”
“这可是郡守府,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小厮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是就那么几个家丁根本阻不了那么一大批被饥饿驱使的灾民。
灾民嚷嚷着闯进院子。
“快,派人去找彭赫良彭大人!”姚夫人焦急地吩咐身旁的小厮。
那小厮很快朝大门跑去,彭赫良大名彭拙,赫良是他的字,职奉南郡郡尉,手里有小部分驻军。
丰朝驻军集中在京畿地区和南北边防,以及重要的关隘,地方上的兵力很少,有些地方甚至没有驻军。
不一会小厮一头大汗的回来了:“门都被堵住了,出不去!院子里乱了,夫人可千万别出去,他们都是来抢粮的,咱们不出去应该就没事。”
房门上了栓,几个小厮守在屋外,外面不时传来各种器物撞击的声音,姚夫人在房里打转:“沐铃和陶曦她们在哪儿?”
丫鬟回道:“好像在那个孕妇房里。”
“去,叫她们把门锁上,千万别出来。”
门外的小厮缩着头去了。
小厮刚走,门咚咚咚响了。
“夫人,您没事吧?”是江柳。
“我没事,你见沐铃她们了吗?”
隔着门,江柳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告诫过她们不要出屋了,夫人您也千万别出来,我找机会翻墙出去,去请此地郡尉,夫人可否给我一件信物。”
“信物……”姚夫人翻着妆奁,“信物都在老爷的书房,”姚夫人在屋内梭巡一周,目光落在墙上,她伸手把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取下来卷起,窗户开一道小缝儿递出去,“他看了这个就知道。”
“好,那我去了。”
乱民搜空了厨房和粮仓以后还不肯走,竟都朝着后院来了,后院是住人的地方……
姚郡守带着众人,身后跟着粮车在南城门口装上了领着驻军的彭赫良和江柳,南城门是官道,也是驻军驻扎的地方,灾民的安置点在北城门。
彭赫良见到画立刻点兵,正要出发就看见了骑着马的姚郡守和他身后的粮车,惋惜的大喊:“你怎么不早回来一步,灾民都闹上门了!”
此言一出,李言立即驱马往郡守府奔去,身后的姚家父子以及彭赫良也领着兵火急火燎的跟上。
粮车暂停在驻军军营,一阵灰尘过后,原地只留下了三位老县令面面相觑。
李言翻身下马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陶曦被一群人推搡着往外走,像押解犯人一般。
李言霎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把马鞍上的佩剑拔了出来,箭步上前把被推了个踉跄险些要扑到地上的陶曦揽住。
陶曦又惊又怕,下意识抓紧了李言的袖子。
李言一手将陶曦护在身后,一手举着剑:“抢粮便抢粮,何故伤人!”
带头推人的冷笑一声,粗着嗓子:“就凭她给我们下毒!”
“什么下毒?”
“我们城外的好些人就是喝了粥之后突然病倒的,她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姚郡守彭拙也都赶到,守兵冲进院子,将来闹事的灾民围在中间。
彭拙:“是谁带头闹事?姚郡守为借粮事宜焦头烂额,来回奔波,好不容易把粮运回来了,你们就是这么迎接他的。”
方才张扬着一脸硬气的人都憋着不出声了。
姚郡守走进院子,目光扫了扫:“粮食的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后续的也会陆续送到,足以支撑到此次灾后重建,是谁煽风点火,领你们来闹事的?”
人群中有几个小小的声音嘀咕了几声。
“大声说出来,本官恕其无罪。”
“是……”
有人大声打断:“大人,您府上送来的粮食把我们好多人吃病了这是什么说法?”
“哦~我明白了,‘病’死一些人,这吃饭的嘴不也就少了嘛,大家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姚郡守目光凌厉:“城外病了多少人?”
“这得问大人您啊。”
“爹!”金沐铃搀着母亲走过来,“我们送去的粮食绝对没有问题,他是在胡说!”说完金沐铃的目光投向陶曦,欲说还休。
姚郡守瞥了姚夫人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把这些人都带走,”说着甩袖带头走出去。
等人都走后,金沐铃有些犹豫地走上前来:“陶曦,你有没有受伤?”余光落在李言身上。
李言表现得有些不悦,往陶曦那侧了侧头。
陶曦松开李言的袖子,烟灰色的袖子上留下几点血迹,咧了咧嘴角“我没事,就是有点吓……”话没说完被李言抓着双手翻出掌心,左手的食指根处一道一寸长的口子竖在掌内。
陶曦之前一直没感觉,这会儿看见了才后知后觉“嘶”了一声:“什么时候破的?”
“去包扎一下。”说完李言抓着陶曦的手腕把人拉走,把姚沐铃晾在原地。
江柳把手中的画双手递给姚夫人。
姚夫人伸手接过“多谢你跑这一趟。”
江柳收回手,朝姚夫人行了个礼,“陶曦年纪小,住在府上至少应该护她安全,不应当将人推出来,我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夫人,但是不吐不快。”
姚夫人有些焦头烂额:“公子误会了,绝没有把陶曦推出去挡祸的意思,是灾民们……算了,没护好她的确是我的责任。”
江柳微微一笑表示谅解:“夫人想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在下便不打扰了。”
“咱们俩怎么回事,不是我给你包扎伤口,就是你给我包扎伤口。”陶曦干笑了两声,见李言完全没有要笑的意思,“别冷着脸啊!”
方才一脸惊恐加委屈的模样让李言心里狠狠揪了一下,这会儿又能轻松地打趣,李言不明白心里那些微微的酸涩是为何:“现在不怕了?”
“这不是人都走了吗,而且你在啊。”
李言把包伤口的布条细细绑好:“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陶曦收回包扎好的手,轻轻碰了碰伤口的地方,“他们都冲着我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其他人推出去吧,嘶,还是有点疼!”
为何冲着她来,因为她既不是郡守夫人,也不是郡守千金,李言知道陶曦心里也明白。
李言忽然不想问去城外施粥的事,也不想再掺和进南郡赈灾的事了。
“跟我一起去喂马吗?你好几天没喂过它了。”
“好啊,马林肯定也想我了。”
马厩里,马林见陶曦来了,呼哧呼哧喷着热气。
“看到我来这么激动,看来真是想我了。”陶曦捋着马林的鬃毛,又摸了摸马林长长的脸,“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陶曦去一旁堆着的草堆报了一怀新鲜的青草堆在马林的食槽里:“这些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准备的。”
“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李言看陶曦笑的那么开心,刚才的不愉快也都抛诸脑后了,忍不住跟她一起弯了嘴角。
“多笑笑多好啊,你平时老不爱笑,”陶曦说着身形晃了一下,李言手快扶住她:“怎么了?”
陶曦晃晃头:“刚才脚下的地好像动了。”
李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动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没事吧?”
“没事,”陶曦闭眼仰起头,太阳照在脸上,有些烫,她伸手挡住“估计是头晕,一会儿就好了。”
她常会头晕,不过大多一会就好了,所以自己也不大当回事,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哪不一样她说不出来,眼前一阵比一阵黑,然后就没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