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似乎感觉到了我心里的情绪,她在沉默中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又说道:“如果你不想说,其实你可以不回答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再失去你的这份耐心。”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又以一种说笑的语气试探着问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想不想知道呢?”
“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身边朋友的情绪。”
安沐的这个解释实在是毫无破绽,可是朋友的这个定位让我有些失落,但终究没有选择去说破,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去纠结之前的这个问题。
前方的交通越来越堵,将原本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无限的拉长,车子缓慢向前行进十几米后,便是一个十字路口,车流更加拥堵了。
相比我的焦虑,安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继而陷入到痛苦之中,趴在方向盘上抽泣着。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可她却一把将我的手打开。
约莫两三分钟以后,她吸着鼻涕抬起了头,眼中含着泪水看着我,却依旧用沉默和平静回应着我的焦虑和逃避……
我没有言语,有时候自己也不是不觉得累,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真的在乎这段感情呢!可我真见不得她在我面前哭泣,我宁愿她一直冷漠下去,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将那些痛苦都能合理的发泄掉,可是这一切都终将不可能了,理性的她越来越感性,感性的我越来越理性,我们像弹簧和海绵一样,以本能的改变来承受外物的压力。
车子渐渐流动起来,安沐连忙擦了擦眼泪,跟着车流继续前行,我如坐针毡,却不愿再次影响她的情绪,这种哑巴似的沉默让我在某一刻质疑自己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驶离了市中心,越来越空旷的路将我的心也弄得有些空了,安沐没有急着赶路,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这是我们近些日子以来,最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她似乎有话对我问道:“钱辰,你如实回答我接下来的这几个问题:这么久以来,我在你生活中,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钱辰。”
“那慕青呢?”
“慕青,算是旧相识存在,她像爱情这把锋利的刀赐予我的伤口,我曾经被剌的鲜血直流,疼到钻心,可被时间和你治愈了,好了伤口,留下了伤疤,它会在深夜隐隐作痛,提醒着我的曾经……”
“所以你会时不时的舔一舔伤口,在幸福的时候,玩一把不忘旧情,对吧?”
说到此处,安沐的泪水再也不能抑制的落了下来……我心中一痛,却不辩解,还是耐心的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安沐抽出一张纸巾擦掉了泪水,声音却已经哽咽:“你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可总是抵不过一时冲动,稍不留神就会被自己主观情绪控制住,这些日子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不是该扭曲的想,如果我变成了你的旧相识,你是不是还会时常回过头来怀念我一下?”
“都是我的错,我总是自以为是,自怨自艾,把你伤害成这样。”
安沐点了点头,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了情绪对我说道:“我之所以开始选择重新平和对待你,是因为白姨跟我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在年轻时,把最坏的脾气和最错误的决定都给了老马,以至于让老马闷闷不乐了半辈子……我不愿将坏情绪给你,因为我体验过和最亲近的人互相伤害是什么滋味,再来一次我会彻彻底底的崩溃掉,你曾经给过我很多安全感,也怪我到最后把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应当,把失去孩子的错误全都强加在你身上,这种机械式的责备对你是不公平的,所以我现在报了跆拳道班,哪怕弄得全身是伤,也靠自己来保护自己。”
这番来源于安沐心底的诉说,让我有些抑制不住情绪,指尖按压着眼眶,悔悟道:“是我的错,我也痛恨自己造就的局面,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盘身不由己的棋,走是错,不走也是错……可这次,我真的知道什么叫珍惜眼前人,相信我,从此我不让你受半点伤害了……”
安沐抬起头看着我,久久不再言语,或许我口中说出的那句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的承诺,是那么的轻浮而不可信……
在一辆货车嘈杂的从身边经过之后,安沐茫然的的收回目光,表情忽然更加的痛苦,以至于嘴唇都在微颤,我的话语好似触及了她心内最大的伤疤……我不忍再看她痛苦下去,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路程,不要在望见幸福的时候选择放手,行吗?”
安沐的泪水已经绝了堤,我心中从未如此的疼痛,好似再次经历了那个不幸的事件,将她颤抖的手紧紧握着,给予微薄的安全感.……安沐望着我,眼泪还在往下掉着,终于露出一些笑容:“我不恨你,也会学着慢慢不爱你!”
看着她哭到不成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悸动,用手臂一把圈住了她,无视她的挣扎,只是将唇凑了上去,当四片微凉的唇紧贴在一起时,她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我的双眼,我用身体将她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言语声淹没在满是千言万语的吻里面,贪婪地占有着属于她的气息,希望以来来给她微薄的安全感,希望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随着嘴唇间传来的疼痛感和血腥的味道,安沐将我抱的更紧了,她好似在用肢体语言告诉我,她原谅了我混账的过去,原谅了我那些不能原谅的错误和谎言,感受着她的温柔,我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我已经不能用言语回答她,最后,当我们结束缠.绵的时候,我又轻轻在她的嘴唇上一吻,把自己的承诺刻在她的心里……
放.纵的余温之后,安沐失魂落魄的靠在车椅上,她闭起了眼睛,我低垂着头……
想到白芷还在酒吧等待着我们,而我们已经耽搁了那么久,我便提醒安沐可以坐到副驾驶上,由我来开车。
安沐没有拒绝我,解开安全带后,打开了车门……
我系上安全带后,随时打开车载音乐,希望以此来缓解气氛,却不料播放的是我翻唱的那首《傻瓜》,安沐表情顿时变的复杂,看着车窗外那因为速度,一闪而过的风景,许久才呢喃着回道:“如果我能理清复杂,你能彻底解决掉过去,到时候再谈重新开始吧!但愿那时候,我们能够重新认识……”
这个理智的提议因为“如果”二字存在不确定的因素,可我没有资格拒绝,如果自己不能够彻底重新审视自己,哪怕带着遗憾,我也不会再去介入安沐的生活……
……
酒吧内,白芷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极有姿态的吸着烟,手捧一本类似于杂志的东西看着,直到我们走到她面前几秒钟后,她才抬起了头。
“抱歉白姨,我们来晚了,您下午的行程顺利吗?”
白芷神色茫然,在茫然中弹了弹烟灰回道:“你们听说前几天西班牙的那场沉船事故了吗?”
“有所耳闻!”
“听员工说,老马就在那艘船上,已经失联好几天了……”
我和安沐对视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白芷表情里的担忧是如此的真实,我赶忙安慰她:“老马是最细致的一个人,做事肯定会小心的,再说他也不可能将所有行程给员工一一汇报的,手机或许是丢了呢?”
白芷点了点头,但整个人并没有完全的放松下来,对此,我能抱以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在遇到这样不确定的事情时,往往慌张和忧虑会占据所有的思维。
“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回来看上一场我的话剧,也许看完以后,他就会了解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其实对于这个剧本,即便是我亲手写的,我对自己的演出还是那么的不自信……”
“白姨,在事情没确定之前,先不要让胡思乱想乱了阵脚,你应该好好准备,也许老马明天就能联系上了,到时候你直接邀请他回国看你演出,这肯定会让他幸福感爆棚的。”
听完安沐的规劝之后,白芷的面色变得黯然,这种黯然源于她内心的苦痛,这种痛苦不仅仅源于对自己剧本和表演的担心,更多是她对老马的担心,此刻,在我们面前的白芷已经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可她始终在隐忍,因为没有人能够在未知的生活面前,主宰自己的命运……
白芷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合上了手中的本子,而这正是《缘·孽·海》的剧本,怪不得她会看到情绪失落,整了整衣服后,白芷起身说道:“安沐,我来告诉你我年轻那会儿是在哪个角落唱歌的,陪我唱首,找找当年的感觉去……”
我无法接受老马生死未卜的事实,在沉闷的心情中,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整个角落便立刻充斥着烟的味道,在烟雾中拿出手机,眯着眼睛给老马发了条微信消息,希望他能够在看到的时候回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