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午,我做好午饭以后,将饭菜搁置到了她的房间,怕自己的存在影响到她的食欲,放下饭菜便离开了她的房间,然后自己只喝了一些汤后,便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因为我在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把这一切告诉爸妈,即便我极其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可也必须及早开口,毕竟离我和安沐预定的订婚时间只有一周左右了。
我捏着手机半天,最终牙一咬拨通了老爸的号码。
老爸那头似乎在忙碌,在一阵极其长的煎熬和等待中,他终于接通了电话,我问道:“爸,厂子里很忙吗?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不忙,请了半个月假在家,刚刚和你妈在帮你房间弄一些钉子,准备给你们挂写真用,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不用忙活了,我们暂时不会去了。”
“没几天时间了,抓紧回来吧,你妈天天念叨!”
“爸,您心脏不好,把电话给我妈,我跟她说个事。”
老爸一愣,但却特没意识到什么,按照我说的将电话交给了老妈。
“妈,你们……”
“哎,儿子你说,你妈听着呢!”
“你们去把订的酒桌退了吧,顺便告诉亲戚,我和安沐可能订不了婚了。”
“孩子,你说什么傻话,是不是和安沐闹矛盾了?我说每天一个电话的安沐,昨天下午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小兔崽子,你一大老爷们可不能欺负人家一姑娘!”
“安沐流产了。”
“孩子他爸,你来接电话,你儿子肯定疯了,疯言疯语!”
我疲倦的揉了揉眼窝,只听老爸接过电话后,还没说上一句话,电话便又被老妈拿过去,气急道:“我让你们老老实实在老家待着,非不听话,临订婚了你给我弄出这档子事儿,真是苦了安沐这孩子了……我和你爸下午就过去!”
“妈,你千万别过来,安沐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让她自己消化一段时间吧!”
老妈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
这个下午,安沐吩咐韩秘书找的律师,在夏韵的陪同下来到了17号住宅,商议交通事故的后续处理。
我木讷的站在一旁,听安沐讲述着事情的经过,院子里阳光明媚,这种后半夜下雨,白天便是晴天的天气,是兰州秋冬季节的常态。可是这温暖的气温却托不住我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仿佛在下一刻便会破碎似的。
律师当即记录了所有消息,并承诺会认真走访,实地调取肇事者信息,再决定最终是否起诉肇事者。我可怜的安沐,在受到如此重的肉体和精神创伤之后,竟然还是不忘考虑肇事者家境是否能够受得了抚慰金的赔偿,她害怕因为这个已成既定的灾难再祸及肇事者家人……
律师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夏韵就这么抱着安沐,同为女性的她,可能更知道孩子意味着什么。可夏韵是幸运的,她坚强并且幸运的挽回了雷子,最终让孩子得以痊愈。
等到送律师出门时,我终于得以和夏韵说上几句话。
风没有方向的吹着,我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直冲夏韵而去,她却没有避开,依旧是等待的神情看着我。
我只是将烟捏在手上,没有再吸一口,坦然道:“这段时间还得请你多上点心,没事自己一个人多往这儿跑跑,她需要你开导。”
安沐不语,可她一定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她是那么的聪明。
“放心吧,我会过来的。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学业都很忙,秀秀又搬过去和郁馨住了,没时间带过来。”
我捏着烟嘴,把弄了一会儿,再次重重吸了一口,让烟雾从肺里痛苦的走了一圈后才吐出,苦涩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觉得自己六神无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夏韵打断了我,她回以我坚定的面容:“钱辰,我希望你振作,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能甜蜜不能同甘共苦,即便你犯了严重的错误,也要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让安总看到除了孩子以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每年以外流产的不知多少,这次安总是完全流产,以后恢复了再要个孩子便是了,切不可让她出现其它心理上的障碍!”
我不解的看着她,手中的烟头却已经燃到了尽头,烫了我的手,赶忙扔掉。
“你有所不知,当时我接到了安沐爸爸的电话,本来打算去他那边吃个晚饭的,安沐不想去便留在家中。可我在半路接到了慕青父亲的电话,说慕青低血糖摔到撞到了头部,他人在外地,便让我过去看一下,当时我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去了医院,手机又不巧关机了,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安沐怕我一个人去她父亲那边感到为难,就想同我一起面对,却不料在往这附近马路上打车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她完全联系不上我的时候,却恰好在医院看到我和慕青坐在台阶上……失去孩子的打击加上我“出轨”,所以导致了我们现在分手的局面……”
夏韵平静的听我讲述完,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对我说道:“你真的不该再用平常心去对待你口中和你心中的那个朋友了,因为她还有另外的身份,你的“前女友”,我记得当时安总能够允许你去寻找苏茉,为什么却不愿意见到你去医院探望慕青呢?你永远不要把男人的逻辑套用在女人身上,安总身上有一种淡然的宽容与大度,但并不代表她能够容纳一切,你别忘了她还是个女人!”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会本能的想起那个曾经给予自己最多保护的人,否则安沐也不会如此介意我没出现在车祸现场。
“那依你女性的思维帮我分析一下,安沐还能原谅我吗?”
“这个还得看你,让她绝望的是你,给她希望的也是你,如果不对你抱有希望,又何来绝望这一说,你说是吗?”
我沉默……夏韵回头看了看院子,再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载着律师离开。
夏韵离开以后,我在原地站立了很久,仔细消化着她的忠告,她说的对,如果安沐决意分手,以她的性格,断然不会再让我踏进17号住宅半步,可在出事以后,她总是用满含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不是还抱希望,又何来失望呢?
……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看着安沐服完药,做好饭以后才离开去酒吧,并且我在无形中颠倒了作息时间,晚上去酒吧彻夜工作,白天休息。
这或许是我逃避现状的一种方式,也是怕自己整日出现在安沐眼前,让她心生反感排斥我。
为了方便工作,我买了一辆摩托车代步,原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的继续朝前推进,可是在11月28号这天早上,我刚从酒吧下班回来,却发现安沐离开了17号住宅,不知去向。
今天原本该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在我们心中,这本该神圣欢乐的日子现在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她身体刚恢复一些,甚至连车子也没开,能在这个寒冷的早晨去哪呢?
电话已经关机,安启阳那边她不会去的,现在扎尕那已经是降雪天气,稍微排除可能性,在打电话询问夏韵和郁馨之后,只剩下姑妈了。
意外的是,从姑妈处听到了两个让我震撼的消息:一、姑妈并没有接到安沐任何要去的信息。第二、姑妈一直克制自己过来看我们,她在从安启阳处听到安沐流产消息以后,希望我能够安抚好安沐,所以并未出手干预。
在听到安沐走丢的消息以后,她立马准备赶过来,示意我抓紧到附近找找。
戴上头盔,我开始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如果安沐没走远的话,按照我的了解,她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三个,中山桥、游乐场、爸妈住过的老屋子。
……
她已经一周左右没出门了,选择在今天出去,肯定是心中有些心结没打开,因此我第一站便选择了去爸妈住过的老房子,可当我满怀期待的赶到破旧小区的时候,门是紧锁着的,这样看来她应该没来过。
我那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顿时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莫名的害怕起来,如果她连老屋子都不曾来过的话,那去游乐场的几率就更小了,如果她真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对我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太阳慢慢的升高,我按照就近原则,骑车赶到还未开园的游乐场,再一次失望了……
三个地方直接被排除了两个,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顿时在我的思绪里蔓延开来……我将所有宝压在了最后一个地方,也许,中山桥已经成为她在这座城市中唯一的避风港,或者是她需要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找到一些安慰和寄托。
等我赶到中山桥附近时,将摩托车锁了起来,放置在停车处,然后小跑着前往游客并不太多的中山桥。整个黄河风情带慢慢都是我们的记忆,记得去年第一次和她来这边的时候,她还携带着防狼喷雾,对我充满敌意。如今,却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河边的风很大,我却跑出了一身汗,因为我太害怕错过了,我害怕我们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我刚到,她恰好离开,就这么毫不留情的错过了。
我一边跑,一边回忆,其实有时候,有很多事你原以为已经忘记,然而没有。
那些小事一直在你心底的一个角落,你不知它什么时候便会歇斯底里的颠覆你的一切,揭开所有伤疤,在反复的疼痛折磨着,直到你的生命尽头。
即便是在生命的尽头,你也会怀念每个角落里散落的爱情时光,因为它们组成了你的记忆与感情。这些年,我经历了那么多荒诞的事情,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路途只是一个念念不忘失去的过程,而我们的视觉焦点让我们错过的,都是为你筛选,该被遗忘的东西。
几步之遥,中山桥就在眼前,安沐会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