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安沐的描述中,迅速勾勒出了她梦境里的画面,继而被感动到无以复加。,原来,她看上去淡然,心里的执着却一点也不比我少。她的感性、美丽、才华……她的一切都让人如此迷恋,我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一辈子很短暂,我们都像车轮一样,不知疲倦的朝那个归宿前行着,即便路上有钉子,它可能会凶恶的扎进我们血肉,让我们知道什么叫做疼痛,可幸好还能修补……所以,当路上有个伴时,到哪都不会觉得孤独。”
也许是我表达的太多,安沐比刚刚沉默了更久,才说道:“我们抓紧时间将订婚提上日程吧!”
风将枯叶摇晃的沙沙响,光线忽明忽暗,落到了安沐坚毅的脸庞上,这好似是情到深处的一刻,我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与她耳语着:“好,我们回去就让长辈们帮忙挑日子,然后一起去想去的地方转转,回来后就安心等待小baby出世,然后带着孩子举办婚礼,让他(她)作见证人。”
安沐终于微微笑了笑,问道:“真的可以这样吗?”
我像宠溺孩子般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要记得:以后我们的生活由我们自己定义,别人的想法都只是参考,可有可无。”
安沐抓住我的手,放到她的脸颊上,深情的看着我宠溺她的模样,终于轻声对我说道:“这些年,我妈妈成了我的死穴,只要提及过去的往事,我便会难过到无以复加,请你原谅我今天的粗鲁,你知道的,平时我爸都决口不提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的手掌感受着她脸颊传来的滚烫温度,体会着她眼泪滑过指缝的感觉,情绪瞬间攀上了顶峰。
安沐的泪水让我心疼无比,她却倔强的擦掉了泪水,笑道:“我之所以想保护她,是因为她太不容易了,你知道吗?我很期待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上,但却惧怕过程中的所有意外,你知道我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颤抖着问道:“你确定要把这带着利刺的记忆再回忆一遍?”
安沐的面色变得黯然,这种黯然源于她内心的苦痛,许久,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终于再次对我说道:“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是该把那些痛苦的记忆晾出来晒晒了,从今以后,我想新生!”
我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较为干净的河岸边坐了下来,这行走的几分钟里,安沐一阵在沉默,好似在酝酿情绪,又好似在想着从哪开始讲起。此刻,我能做的只是用手臂挽着她的肩膀,默默地陪着她。
……
河水被风吹得失去了它原有的模样,然后载着落叶流向远方,在我目送一片片叶子远去后,安沐低下了头,眼泪便滴落在枯草地上,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道:“所有的痛苦都起源于我妈发现安启阳出轨,那时候,我忽然从一个骄傲的公主,变成了一个让人嫌弃的“孤儿”,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之后,我被送到了姑妈那儿,那些日子,我还幻想着也许哪天平静的生活能够再次属于我,可一次次的期盼换来的是安启阳一直冷落……终于有一天,我盼来了他们,可我并没有被接回家,而是被送到了一个偏僻的乡村,偌大的郊区,孤零零的只有一栋房子,也就是今天的17号住宅。”
在这五味杂陈中,我倒是想过17号住宅必定是安沐小时候住过的,否则谁会稀罕一栋十几年的老房子。
“要不就说到这,把记忆留在某个时间点不好吗?”
安沐摇了摇头,泪水止不住的掉落,呢喃着:“那时候我总以为生活终于可以消停了,原本总是爱去酒吧买醉的妈妈忽然告诉我,她怀孕了,可她并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于是我们便在城郊住宅里深居简出,即便物质匮乏,却也有了精神支柱。那时候,我总是听妈妈念叨,以后我会有个弟弟,他会以最好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陪我玩耍,和我一起成长……可这个带着彩色的梦在一个下着雪的圣诞夜全都破灭了……”
我不敢去想象那些画面,甚至不敢去看那些带着彩色的光线,散落在水面形成的幻影,人生的无常刺激到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安沐躺在了我的怀中,颤抖着身体,我只感觉眼眶一阵酸涩,强忍着打转的泪水,以最坚强的状态,抚慰着她疼痛的灵魂。
这次,安沐好似铁了心的直面痛苦,她仰起头,闭上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痛苦的说道:“那年,是我许久之后最快乐,却也是最难过的夜晚,这种感觉真是太煎熬了,每当我痛苦到坚持不下去时,刚想去回忆那个夜晚的欢乐,却又紧接着带出来痛苦的记忆……那年圣诞节,是我时隔许久之后,再一次到游乐场,我一个人坐在旋转木马上,幻想着把所有烦恼都甩出去。那天,我妈挺着肚子,拿着围巾在黑夜中等着我,即便是现在,我常常会看到一个小孩拽着母亲的袖口,就觉得很温暖,若不是要给未出生的弟弟买上一只风车,也许也就不会发生过马路……被……最令我痛恨的是,当安启阳赶到医院以后,保大人还是孩子之间,他选择了保孩子……因为医生告诉他,那是个男孩……那个夜晚,我蜷缩在角落中,看清楚他做决定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丝毫没有怜惜和犹豫,结果我那个所谓的弟弟,在保温箱中躺了几天,还是去世了。”
当安沐离开我的怀里之后,我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后,转身对身边的安沐说道:“当年的决定,可能也给叔叔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疤,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住处一直保持原样……”
安沐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苦楚,笑道:“他似乎一直在忏悔,可永远都抓不到点,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包括我。我妈去世以后,我再次回到了姑妈家里,从此,生活里除了姑妈,就只有一个玩伴王甜了。后来,王甜也走了,于是孤独成了我生活的主要感受,所以后来即便我选择一个人去北京读书,我也从来没有害怕孤独过,因为孤独习惯了。”
我眯着眼睛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心中却已然掀起轩然大波,疑惑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些年,才重新回17号住宅?”
“17号住宅承载了我和我妈所有的幸福记忆,我怎么会不想回到那儿,可那几年,安启阳一直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去寻找小时候的住宅,他便敢让推土机直接毁掉房屋,于是我们就这么相互撕了好些年,直到去年,他终于松口,说只要我能够回兰州稳定发展,就可以回到17号住宅居住。那个下午,我带着所有的情绪,从姑妈家拿过证件,然后找到了大致的位置,也许是刻意遗忘的缘故,我居然记不得具体方位了,便有了遇见你的那一幕……”
我夹着烟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抹过,不让自己再被悲伤情绪所掌控,强颜欢笑着转移了话题,对她说道:“我英俊潇洒的站在树下,你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安沐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许久尴尬的看着我,再次确认道:“真的要我说实话吗?”
我皱了皱眉,心中感叹着也许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可也急于想知道她真实的感受,于是鬼使神差的冲她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似乎很想知道自己曾经的形象。”
听到“形象”二字,我心中骤然升起紧张与希望并存的感觉,关切的问道:“是好是坏,快说!”
安沐用手背擦掉眼中的泪水,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说道:“我当时就纳闷了,哪来活脱脱的一个diao丝,还一个劲的在我面前耍酷。”
我涨红着脸道:“你这实话,说的也太实在了”
安沐神情复杂的看着我,却沉默不语……她似乎很紧张,两个食指不停的打圈,好似在一番“动情陈述”之后,彻底豁出去了,等待着我宣判的结果。
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我忽然很想拥抱她,拍了拍手之后,便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然后贴在她的耳边,以最柔软的姿态问道:“说出了那些沉重的负担,此刻轻松一些了吗?如果可以,从今以后,请将那些疼痛全都分我一半,那样,我们才有相依为命的感觉。”
安沐的脸贴在我的胸膛,好似有了倚仗似的,她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的贴着,而我好似也在和她拥抱之间,感受到了她肚子里小生命的存在……
这个午后,我听到了她的故事,看到了她痛苦的信仰,也感知到了她树荫下柔弱的喘息,生活就是这样,总会以特定的时间,独有的视角和一贯任性的作风,教会我们如何去生活,如何去感知……就如此刻,从灼热慢慢变成毫无温度的太阳,仿佛在沉默中将时间化作碎片,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消散着,而我们在紧紧相拥中,已然忘却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