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灼热的阳光将这个世界弄得有些虚幻,我在保证安全的速度下,将车子开到最快,而身旁的青山绿水早已与我无关,此时,我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马,有着目的地,有着对爱情的向往,却无暇顾及路过的风景,只是拼命的狂奔。
那些被我抛在身后的,不只是有漫长的路途,还有束缚爱情的猜忌,以及捆绑着自由的枷锁……
从摩托车后视镜中,我头上那只粉色的头盔,好似在昭示着这注定是一场滑稽的追逐,安沐她愿意听我解释吗,关系会变好,还是更僵硬?
在行驶过程中,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为了不耽搁时间,我放慢车速,一边骑行一边掏出手机,却意外的发现是安沐发来的消息,奈何阳光反射,手机看不清楚,正当我准备解锁调节屏幕亮度准备阅读时,对面方向驶来的一辆厢式货车连续不断鸣着喇叭,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偏离行驶道路,走到了路中间,恰逢转弯处,而身后还有一辆快速驶来的面包车,须臾之间,我在惶恐避让之中,将车子无限的往路边靠近,最后因为道路转弯角度过大,连人带车直接冲到了路沟里,在瞬间疼痛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当我意识苏醒的时候,整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原本模糊一片的视线逐渐清晰,我看见几位忙碌的医生和一些护士,而身旁的护士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苏醒的我,并对医生作了报告。
此时,我觉得身体很乏,也意识不到疼痛感,只觉得精神恍惚,在护士的劝说下,我继续闭上眼睛休息,头脑中却形成了一些立体的画面:我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头顶那吊瓶有节奏的滴落液体,而安沐将头发随意扎起,端着一杯牛奶问我需不需要喝上一些,我点了点头,她微笑着扶我起来,而那从窗帘缝隙中透过的一丝光线,好似将这一切弄得虚幻起来,她在绝无仅有的美丽中更带着一股子仙气……
我在幻想中不愿睁开眼睛,而我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平静过,可惜这种无拘无束的思维最终被一阵隐约的疼痛所取代,而我的耳边尽是询问:“这儿是否有感觉,这儿呢?腿还疼吗……由于您先前身体情况,我们给你采用的是全麻手术,您手臂骨折,以及左胸腔有两根肋骨骨折,现在已经做完手术了,如果您恢复疼痛意识便告诉我们,您的家人还在外面等候呢!”
我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呼吸胸腔还带着些许疼痛感,这一刻无力感瞬间便涌上心痛,或许是术后的焦虑,我开始莫名的紧张和烦躁起来,直到片刻之后,病房门被推开,我看见了立体画面中的女子,即便她带着口罩,可是她美丽的眼睛使得我一眼便能认出来。
可是此刻的我懒惰的有些过分,明明很想说话,却连嘴巴都不愿意张开,只是在晃神中吸着氧气,然后听着身旁仪器“滴、滴、滴”的叫着……
“钱辰,你一定很疼……”
我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为我泣不成声的女人,艰难的晃动了头,在我的意识中,自从她认识我之后,我让她哭泣的次数比欢笑的次数多,如今,她再次为了我而哭泣,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
这一刻,好似我身体能够做的指令便是那眼睛,而手臂和身躯好似将我抛弃了似的,根本没有力气动弹,我心中忽然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楚,却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落寞的情绪,便带着困倦的睡意,再次睡了过去。
……
在经历一夜的折磨之后,我在阳光照射中再次睁开了眼,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我是如何过来的,事实上,我在凌晨时分便已经完全苏醒,然后脑海中回想起骑摩托车追逐安沐的画面,夜里,我明明知道她在我的身边,可就是不愿去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交托出来,我在路上想了无数个见面的开场白,却发现到最后最实用的是沉默无言。
当一名医生模样的人走入病房,询问我身体直观感受时,我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能帮我解决一下排尿问题吗,感觉膀胱快炸了!”
在两名男护和医生的鼓励下,我终于排出了最隆重的一次尿液,片刻之后,医生再次给我讲解胸腔插管的作用,以及可能引起肺部感染、呼吸衰竭、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胸腔内感染等并发症,希望我在修养一个月之后返回兰州治疗,而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在甘南一家医院中。
片刻之后,安沐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见我醒着,便问道:“饿了吧,这些都是医院营养师搭配的食物,我喂你吃一些。”
我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远山,冷冰冰的问了句:“有补心的吗?”
“你可以对我有任何不满的态度,但我希望你能吃一些,赶快好起来,这医院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待,它总是让我想到痛苦的过去。”
安沐的话让我有些失落,我明明知道她妈妈去世前在医院一直是她守护着,也知道翠芳的去世让她多么的害怕病房这种地方,从前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不是,我觉得医院还是救人的地方,也许这就是我们慢慢不同的分歧了,我们似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相处,许久对她说道:“你不是回兰州了吗?为什么要跑到这种不愿意待的地方?”
安沐眼神充满失落的看着我,半晌说道:“你很恨我是吧?”
我忽然无言以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我不希望你现在有任何情绪,不要动怒,好好养病,夏韵带着秀秀先回去了,王甜在这儿住一晚嫌设施差,也走了,放心吧,这儿只有你和我,很安静,我陪你到出院……”
片刻之后,我带着讽刺回道:“既然你那么不愿意相信我,更不愿意原谅我,为什么又要在这儿和我互相折磨,至死方休呢?”
她哭了,眼泪弄湿了她美丽的睫毛,我更难过……却没有勇气张开双臂拥抱她,拥抱此刻敏感又柔弱的她,而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怀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可她此刻却说出一句我曾经最渴望的话:“因为我爱你!”
窒息感再次由我的咽喉往胸膛里弥漫着……我好似听到了一句最可笑的安慰,只可惜我浑身不能动,否则我一定会逃离这个让我置身于崩溃的边缘的地方,我蠕动着干涩的最终苦笑着道:“这句话已经变味了。”
安沐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站在窗前低声的呜咽着……而那窗外正明媚的上午,却让我我想起了那些在黄昏里,躺在官滩沟草地上的日子……她的哭声中好似带着悔恨,带着疼痛,我好似亏欠了她,好似误解了她,也好似把痛苦留给了曾经最深爱的她,然后在浑身疼痛中艰难的喘息着……
在护士的劝说下,安沐离开了病房,而我目光始终集中在窗外那随风自由舞动的树枝上,通过它摇摆的幅度,我知道窗外风越吹越大了,远处屋顶太阳能钢管折射出的银光,像是祝福的焰火,可我知道,相互折磨的悲剧和疼痛的撕扯,并不会如烟火一般短暂……而我在这也不是住上一天两天,而是一个月,这种离不开,仿佛也成了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