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此刻的方俊谚必定憋了一肚子火,准备趁此一股脑的发泄。果然,他点上一支烟,开门见山的对我说道:“钱辰,我这小庙怎么亏待你了,你要这样算计我,咱们今天明人不说暗话,你撒开丫子说。”
这两天的事情,从无到有的开始发酵,对于莫须有的东西,估计方俊谚多少是开始相信了。
我望着他,收起了脸上的一切表情,征求道:“方总,您能把收到的照片打开给我看看吗?”
方俊谚脸上没有一丝释怀的看着我,深吸了一口烟,将晚报丢给我,又开始操作电脑,片刻将屏幕转向了我,然后目光锐利的看着我。
我看着报纸的标题,充满了震惊,因为整版内容将我写的和“游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一些正能量的东西,可此刻对我造成的影响却是负面的。电脑上显示的图片,我和慕青的位置很微妙,从画面可以看得出来,很多都是精心选的角度,这分明是有人想把我和慕青的关系,往复杂上引导。这手段让人不寒而栗,试想,我在公司中身居高位,即便再有业绩,恐怕被这么一弄,公司也不可能留一个长期和公司机密文件打交道的人吧!
我再次陷入到沉默中,但思维却没有停,思虑着如何解决图片给我带来的个人危机。
方俊谚带着一丝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钱辰,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暗示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我在图片中发现一些突破口,便紧紧盯着图片看,思维瞬时开始逆向,片刻,我不留任何情面的问道:“方总,为何要拿这些莫须有的图片来针对我?”
方俊谚难以置信,我会问他这么个问题……
我继续说道:“昨天我的确是去找慕青了,但是打着的是“乐程”援助“游际”的口号,目前处于公司业务上升期,必须增加曝光率,尤其是这种正能量的事情,你也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都是报纸的头版头条,而与失事的“游际”恰恰相反的事情,我们所曝光的事情是正面的,这不,报纸上都宣传了,这样整个兰州的业务肯定会无形中上升,公司业绩也会迎来新起点。”
方俊谚面色有些疑惑,皱了皱眉,道:“什么莫须有的图片?”
此时,不是顾及个人情面的时候,我也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回道:“我来公司之前,在一家设计公司做绘图员,工作很底层,可是却让我一眼能够识别出图片是否修过,这些图片很多都被人PS过。”
方俊谚看着我,变得沉默……只是吸着烟。
我不着急催他,给他一些思考的空间,这些图片的确修过不假,但是与事情结果并无关联,可我抓住这一点,便可以利用被修改后的照片作为噱头,转移他的注意力。
……
许久,方俊谚熄灭掉烟头,然后将显示屏转回到自己的位置,对着照片盯着许久,拨通了电话……
我心里当然有一丝顾虑,可是此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这种诡辩也是我第一次用,但相对于不明不白丢掉工作,这些都是一个正常人本能的反应。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说的不是实话,你自己走……”
方俊谚的话已经碰触了我的底线,当即回道:“如果你坚持认为我做错了,不用你说,我自己走人!”
片刻,方俊谚和电话那头联系好,当着我面,将图片发给了与他电话交谈的人,然后问图片是否有PS的痕迹。
经常接触图片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的手脚,对方几乎没有花上太久的功夫,便给出了方俊谚答案。方俊谚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挂掉了电话,将办公椅转了过去,背对着我说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烦闷中又点上了一支烟,有些厌恶人性的难以揣摩,对于方俊谚的表现,我只能说半信半疑,因为一个人对你产生怀疑之后,便再也不会完全信任了,这件事情只会是一个导火索,我想,我该找时间静一静,考虑自己的以后了。
在我沉默之中,方俊谚转过办公椅,与我面对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仰着头,闭上眼睛,缓缓的将滞留在口中的烟雾给吐了出来,并没有睁开眼睛去看那虚妄到让我厌烦的世界。
方俊谚又点上了一支烟,一直到快抽完时,才叹息着说道:“我总是拿着领导的姿态怀疑你,却不认真看事情背后的真相,这必定是哪个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所以才出离间计,想让我失去一个有能力的好员工,我方俊谚在这个和你道歉。”
烟雾以窒息之态在弥散着,习惯于烟雾缭绕的我,此刻居然微微呛得慌,大脑一片混沌,这环境让我有些不堪忍受,终于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顿时一阵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
空乏中,我看着楼下有些渺小的街道,回复道:“方总您并不需要这样,发生今天的这一切谁都不怪,昨天,我的确带着最简单的目的前往现场,希望能帮上一些忙,可我终究在灾难面前,忘记了我身份的界限,有时候,一个员工太过自我,自作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会回去写一份检查,公示在公司,以此为戒。扎尕那项目我一直在策划,八月底做完这批旅游,我再引咎辞职,当然,如果不需要我做到八月份,现在您可以立马给我下解聘书,因为我也想离开了。”
方俊谚掐灭了手中的烟头,面色沉重且认真的说道:“一个员工想离开了,不是待遇不好,便是因为受了委屈,处理这件事,我的确冒失太欠考虑了……”
我再次向方俊谚致以抱歉的一鞠躬,退出了办公室,然后回到办公室写了一份检讨书,打印出来以后便贴在了公司的公示栏中。事实上,我这么做并不是存心给自己或者给方俊谚难堪,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自己做事的态度。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我根本没做错,因此也不会让自己蒙受冤屈,贴公示的唯一目的,便是提醒自己日后做事的界限。
……
这个下午,旅游团即将返回兰州,在经历种种不愉快之后,我并没有推脱自己本分应做的事情,按照流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活动。
空闲中,我提前赶往酒店,打算和酒店工作人员一同检查主题装饰,却在快捷酒店的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声影,我想,我欠她一个道歉,更欠她一个还不起的人情。
她毫不避讳的坐在路边剥着红薯皮,然后旁若无人的吃着。
我将车子继续行驶过前方的拐弯处,然后在酒店的停车位停好车,但却并没有急着前往酒店,而是步行着返回到一个老年人设的烤红薯摊子旁,蹲在她身旁问道:“好吃吗?”
可能是她吃的太投入,亦或是在思考一些事情,居然被我简单的一个问候,吓得身体一哆嗦,然后带着惊恐转过头,一发现是我,迅速从地上跳起来,踢了我一脚,骂到:“你大白天跟个幽灵似的,能不能别往我身边蹭,真是活见鬼。”
我看着依旧个性十足的苏溪,逗笑道:“你看你还越说越能耐了,百货公司就要开业了,还有时间坐在这吃红薯。”
“我的情调哪能是你个小**丝能懂得,离我远点,影响我食欲。”
我看着苏溪又旁若无人的坐回到路边,不禁好奇道:“坐在大路边吃,你这是在卖吃相啊!”
苏溪停下手中的活儿,瞪着我,来气道:“死滚,看到你怎么就那么烦,我在这儿吃怎么了,难道这长相还不够做个招牌美女吗?大叔红薯不好卖,我坐在这吃,吸引顾客,门面担当。”
看着她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掏钱也买了一只,然后学着她在路边坐了下来,对着她说道:“想法倒是挺冒险的,将营销手段,做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可就是长相并不吸引人啊!”
苏溪与我对视着,她将那被大风吹乱的发丝别在了耳后,说道:“没功夫和你开玩笑,心情不好,吃些暖心的东西,会舒坦些。”
我剥开红薯皮,稍稍咬了一口烫嘴的红薯,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心情也不好!”
“你那么没心没肺,也会有心情?”
我一手拿着红薯,一只手佯装要脱下皮鞋,唇齿反击道:“你不损我会死啊……算了,损死我得了,上次那件事足以让你把我活剐十次了!”
苏溪摇了摇头,不顾手上带着些灰,面色认真的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与她对视着,她笑了笑道:“剐十次太少,是一百次!”
我一哆嗦,推开了她的手,继而低头啃咬着红薯,诚恳道:“害得你战略上失误,对不起!”
苏溪陷入到了沉默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疑惑,许久才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别摆出这副死德性,我压根不愿提这事情,你在这说哪门子,成心给我添堵!”
聊到这个份上,我又想起苏溪那个晚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情再次感到压抑……
我的情绪可能影响到了苏溪,她擦了擦手,认真道:“如果最终结果是苏茉保住了捷安百货,你该又用什么姿态面对这件事情呢?”
苏溪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将我问住了,我开始自问起来。
面对我的疑惑,苏溪依旧表现的很是淡然,她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说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从不喜欢做事后诸葛亮,我希望你也是,这次,只能说国润的气运不好,没抓住时机,但是你的想法我并不赞同,我的观点就是保住根基,再图谋发展,不过苏茉苏总她可能不是这么想的,毕竟对于一个经营者来说,因为内部动荡而亲手将自己心血交给别人是一件很痛苦,很挫败的事情,我已经释怀了,希望你也别再用犯错之后的姿态面对我,于事无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这可能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安慰的责备了,我抬起头,保证道:“下次国润设计,我免费做。”
苏溪终于有些不耐烦,她紧皱眉头,过了很久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钱辰,请问我能拿高跟鞋,把矫情的你扎成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