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音乐继续狂躁的响着,将氛围抬高到最嗨,那些跟着节奏疯狂摇摆的人,好似试图通过汗水甩掉所有的压力,在灯红酒绿中找到那个迷失已久的自己……
片刻,滕子独自走到角落,然后让服务员端上啤酒,疯狂的灌着自己,安沐朝着Anna所在的方向走去,我则穿过拥挤的人群,到达滕子的身边,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酒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继而仰起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对我说道:“你说,我怎么就沦落为爱情中的可怜虫了。”
我一声轻叹,也很为滕子和Anna之间弄成这个样子而遗憾,毕竟是一份经历了磨难又刻骨铭心的爱情,滕子用心浇灌这株爱情花朵那么些年,即便Anna或许还对过往那段遥不可及的爱情抱有任何幻想,也该随着这场旅行结束了,他们之间这并不是一厢情愿的爱情,因为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滕子更适合Anna的了。
滕子的话让我感到心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深知是Anna改变了他的桀骜,他的棱角。他可以为了Anna放弃自己的乐队梦想,转而投身酒水市场,即便他乐队玩的一塌糊涂。他可以为了Anna独自撑着酒吧,为的是Anna或者许俊回来,能够有一个落脚之地。我常常在想,这个世界的感情是如何投放的,心里的那个位置是否真的小到只能装下一段时光里的爱情?当然,这段感情可能是在最需要情感的时候填补进来的……可有时候,我又在自我否定,如果心的位置那么小,那为什么如滕子这类人,他们会心甘情愿将一切给予给对方,做另一半飞向幸福的临时歇息点……
我心中一阵烦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说道:“来,今晚我陪你喝,醉了就能快乐了。”
滕子捏着烟的手开始颤抖,端起冰冷的啤酒仰头便灌下肚,接着,两行眼泪就这么挂在了脸上,然后抱头捶打着……
……
音乐声越来越刺耳,我的脑袋开始沉重起来,在我印象中,已经很有没有喝这么高了,滕子痛苦的嘀咕着,再次喝完刚满上的杯子,然后闭起眼睛,轻轻的一仰头之后,什么也没有再说。
我拍了拍滕子的肩膀,然后晕眩着站起身,在人群中找到了安沐,然后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走去。
Anna手中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挠了挠头,在烟雾中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原本想替滕子诉说的一肚子话,就这么被云淡风轻的瓦解了,因为Anna活的很真实,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爱,便不去触碰,不去伤害。
“钱辰,滕子喝醉了?”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安沐的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确不知道他醉了没有,如果没醉,他不会说胡话,如果真的醉了,他也不该如此刻,痛的那么的真实。
Anna眼中又含着泪,却带着心痛的笑容对我说道:“我对滕子的感觉就像你对安沐一样,只是我们没有你和安沐的那种机缘……”停顿了许久,Anna重重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被他这样的男人用真心爱着,哪个女人会不动心呢?……我不否认,我确实爱他,可是我心上有洗不去的印记,我还没有将许俊腾出自己的心,所以,我现在给不了滕子什么承诺,即便我现在答应了他什么,可是我任然不敢保证将来,或许有一天等我完全把自己活成一个能走出过去的人,便能够死心塌地的再爱一回,可是我不能给出滕子这样的承诺,我怕我耽误了他,更怕自己将来负了他……”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发痛,然后撇过头缓解自己的情绪。
Anna此刻痛的很真实,说完,她忽然就哭了出来,拉住安沐的手,抽泣着说道:“谁能给我两全的办法……生活好难,做人好难……”
滕子强忍着泪水站在安沐和Anna的身后,但身体却在颤抖着,这种颤抖隐含着不能抑制的情感,坐在她们对面的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用一把锋利的刀片,将这疼痛的生活,刻进了心里。
火车快速的穿过隧道,光与影的交错,黑暗和光明在须臾间更替着,我屏住呼吸,期待着在这无边的黑暗隧道中,能在边缘地带看到童谣口中的那片星辰之海。如果可以,我必将能产生原谅生命中一切过错的勇气和信心……
对于童谣是否在景德镇,我也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是那富有童趣的装饰小店,的确就是她的风格,那个风铃摇曳的窗前,有她擅长折叠的各种纸质艺术手工,虽然房东并不确定她的身份,但是我能确定那就是她,她的气息,她的生活习惯已经刻在了我的灵魂中……
景德镇我并未去过,我也不确定童谣是否还在那儿,或者已经离开,但是我所能确定的就是,我到达的地方可能存在她的气息。而我此刻,最需要这种气息的滋养,以至于自己不会在遇到幸福时便干涸。
我对面的男孩一个人去参加学习陶瓷的夏令营,独自背着一把吉他靠着窗子坐着。
从他平静的看着远方的眼睛中,我看到的是无比的期待,一种对未知,对渴望的追求。
……
到达景德镇第三天,连续的暴雨之后,终于有放晴的迹象,我在感叹的同时,更多出一份期待,我四处打听。
我和男孩搭伴朝着街道走去,各种陶瓷制成的物品着实让我叹为观止。在街尾的一家晴天娃娃陶瓷店中,我有些兴奋的看着它们一对一对的挂着,在风中晃动着,发出清脆的陶瓷碰撞声音。
他催促我道:“凯哥,这天好像又要下雨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在屋子里躲雨已经憋了三天了,这次要真是下了就让我淋个痛快吧!”
朱月松一脸费解的看着我,然后将他仅有的一把伞塞给我说道:“先给你吧!我现在应该能赶上车,你要是实在想淋,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办法,你可以等下完雨再打着伞,将****风格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理解朱月松的好意,看着此刻变得不算太快的天,接过了他手上的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晚上带你去吃烧烤!”
“你拿这烧烤说一辈子!”
送走朱月松,我继续在街道转悠着,一家一家作坊的看着,挑选着纪念品。
……
风横扫这这个街道,我的目光被那些陶瓷风铃剧烈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紧紧的扣着,站在一个走廊下面,紧张的看着,生怕它在下一刻破碎……
雨水在地上溅起水花,慢慢形成了水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神经始终紧绷着,知道一个穿着青花瓷裙子,撑着天蓝色雨伞的姑娘出现,她的目光和我一样,紧张的看着那串贝壳风铃。
我的眼睛似乎被雨水迷住了,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在雨中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我终身不能忘,那次她为我买药浑身湿透的场景。
我冲进雨中,想发出声音,看着远处的她却张不开嘴,我半张开的嘴使得雨水顺着我的脸颊直往口中灌……
在我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之后,眼前的她忽然消失不见。我怀疑这是我的梦幻,可是雨水淋在身上又是那么的真实,我焦急的环视着四周,却因为雨水使得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她就在我眼前,隔着一条河,消失了……
我使劲捶打着自己,为了过去混账的自己,无赖的自己,不知道惜福的自己。
我仰着头疯狂的怒吼着,带着泥土腥味的雨水,顺着我的嗓子,流到我的腹中,它似乎带着使命一般,毫不留情的将我呛个半死。
朱月松送给我的那把伞,并未打开便被雨水冲进了河里,我苦笑着顺着流淌的清水,清洗了一下身边的淤泥准备往回走……
“古月凯!”
这三个对我来说无比熟悉的字眼,却让我此刻变得不敢回答。
“真的是你?”我看着眼前撑着天蓝色伞,穿着青花瓷裙子的她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我的话语被雨水无情的洗刷着,以至于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你叫我什么?”
“童谣!”
“哎,我是童谣!”
在一阵连续的雷声之后,我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回答。
她,是我的童谣!
巨大的雨水声中,童谣撑着伞走到我身旁,一手撑着伞,一只手捧着我的脸说道:“你永远不知道躲雨,是吗?”
“因为我知道你会撑伞来找我!”
“如果你不来,我会淋雨生病,然后想办法医治好自己,继续找你。”
“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会下雨?”
“因为这样你就看不到我哭了。”
童谣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我被雨水打湿的脸颊,在我耳边说道:“我们都是雨季盛开的花朵,从今天开始一起流入海洋,从此不要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