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落,日落而出,循环往复终不止。
青霞观山脚下的这片山林,被云青空愤怒之下折腾得破落无比,就像是刮过了一场飓风。
无数树木被推倒拍断,大地被伟力犁出道道深痕,昔日茂密繁盛的森林变得斑斑驳驳,叫人不忍目睹。
云青空将青霞观附近掘地三尺,始终找不到沈愚山,眼看着七派联席举办的日期一日日临近,上清观的事务还得他这个掌门去主持,终于还是放弃了,带着迷茫与愤懑不甘心的走了。
“那少年定然有躲过追踪的法宝。”云青空断言。
自云青空走后,又是数十日过去。
森林渐渐平静,惊走的鸟兽再次回归,仙人的威力虽然将森林毁得一塌糊涂,但时间总会渐渐抹去一切印记,倒下的大树终会衰腐成养料,滋养出新的绿树。
这一日清晨,静静的深林中,一只小鹿走到凹坑中,伸出舌头舔着露水。
“喝令,归去。”
忽有一阵乱雾裹挟着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渐渐浮现。
正喝水的小鹿立时受了惊,呦呦叫着,甩着四肢蹄子慌不择路蹿进草堆里。
梭!
一道寒光追着小鹿,风一般掠过。
雾霭渐渐散去,沈愚山微微低头,只见凹坑露水里的倒影,显露出一个邋遢又颓废的少年。
“呼,我在幽冥天井里足足躲了大半个月了啊。”
沈愚山感叹一声,四处张望了几眼,只见整片森林已是惨不忍睹,不免庆幸无比,总算是逃过一劫。
云青空已是神通境,被这样的人物追杀,哪怕仅仅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是对人的一种剧烈折磨。
“师父,可探查清楚了,人确实走了吗?”沈愚山犹自有些担心。
杨醉宽慰道:“放心,为师的神念最擅搜天索地,此人应是走了有些日子了。”
沈愚山轻轻呼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神,蹲下身子,撩着露水勉强洗了洗脸,转身钻入草丛,很快便拖出一只小鹿。
“吃了那么久的干粮,今日便拿你来祭一祭五脏庙。”
沈愚山取出长剑,剥皮,断角,剖腹,涮洗,又找来几棵倒伏的死树,堆起枯叶,搭起烤架,点燃薪火,整只小鹿直接堆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扯下一只肥嫩的鹿腿,又取出柳家庄的灵酿,沈愚山饮一口酒嚼一口肉,畅快至极,很快便吃得肚子溜圆儿。
沈愚山自打离家修业之后,吃惯了苦头,倒也没觉得什么,没有佐料的鹿肉吃起来照样有一股奇特的滋味儿。
晃了晃酒葫芦,沈愚山将最后一滴酒酿舔进肚里。
“柳家小姐所赠的灵酿,果真效力非凡,灵窍内的五谷虫已然养得肥硕。”
“可惜,若是再多哪怕半葫芦,我也有信心可以将虫儿养熟,直接斩虫了。”
沈愚山咂咂嘴,心下里颇为遗憾。
“似这等佳酿,你当是天上掉下的雨水吗,有一壶给你就不错了。”杨醉嗤笑徒儿的贪心不足。
“师父教训的是。”
沈愚山没有多争辩,抹了抹嘴巴的油腻,吃饱了便直接翻身上树,睡一个囫囵觉。
临睡之前,沈愚山犹自沾沾自喜道:“从神通境手下逃生,我不大不小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吧。”
杨醉就见不得沈愚山自得自满的样子,泼冷水道:“不过是伪神通,有什么好得意的。”
“伪神通也算神通。”沈愚山难得反驳了一次。
杨醉哂笑道:“伪神通不过是强大一点儿的斩妖境,灵元更深厚一些罢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炼出神念,修仙才算是修出点儿滋味来,罢了,蝼蚁安知鹰隼遨游天地之乐。”
沈愚山撇了撇嘴,倒是没有与杨醉争辩,抱着长剑,躺在树枝上很快酣睡起来。
……
……
古仙剑派的不远处,有一片再寻常不过的河流之滨,坐落着一座平凡的集镇。
集镇里往常并没有多少人,近些日子倒是渐渐繁闹起来。七派联席召开于古仙剑派,随着召开时间的渐渐临近,无数人流纷纷涌来。
像是药王洞、摘花山苑、神符正宗这样的仙阀大派,自然是直接入住于古仙剑派的山门之内,但对于其余的小门小派,乃至于寻常散修,便只能涌入这座小小的集镇,倒是叫这座小镇有些不堪重负起来。
七派联席乃是少有的盛事,往日里闭关不出的修士们,大多数也会出来走动走动,并非所有人都要参加七派联席为争夺门派排名而举办的弟子大比,许多人仅仅是趁此次机会见识一番,结识同辈人物,交流修炼心得,顺带儿交换些修炼资源。
在这座小镇对岸,便自发形成了一座临时搭建的坊市,不仅仅有散修徘徊于此,便是七派联席的长老,亦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修士们往往掌握有许多资源,稀奇古怪的都有,对于自己或许没什么用处,但对于别人就很可能是珍贵的宝物,若是有眼光有运气,说不准便能捡到漏,大赚一笔。
在一处摊位前,铺了一张无暇的白鳄皮,上面摆了不少的瓶瓶罐罐,也有不少的灵药。
此刻,正有一个老人逡巡在摊位前,老人对那些摊主自己调配的瓶瓶罐罐不屑一顾,倒是对几株奇特药草很感兴趣,这几株药草皆是翠绿无比,又缀着鲜红如血的果子。
“鳄涎灵草,乃是生长在鳄潭的奇异灵药,这几株鳄涎灵草尤其珍贵,因为那鳄潭里有一家子修成了精的鳄妖,若非我跑得快,没准儿就成了鳄嘴点心。”
摊主见这老人似乎有些兴趣,身后又跟着一个怒冠勃发的老人,一个塌鼻子可怜兮兮的丑道士,像是有些身份的样子,或许财力不俗,便显得格外热络。
“多少灵石?”老人问道。
摊主比了个手势。
怒冠勃发的老人顿时怒道:“什么!这么一丛杂草,你竟敢张口就开价七百灵石?”
摊主不以为意的笑笑,不屑道:“这几株鳄涎灵草皆有六百年的年份,足足六百年,儒圣道祖才活了几百年,这几株鳄涎灵草的岁数儿与儒圣道祖一般大,你说值不值七百灵石?”
“你欺我拳老人不懂吗,行规是一年份一灵石,六百年就应是六百灵石,你竟敢多诈我一百灵石!”
原来,这两人便是丹老人与拳老人两兄弟,难怪两人长得有点儿相似。
两位老人家不辞辛劳,不单单是为了凑七派联席的热闹,更是来杀沈二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