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阳光下,微黄的树叶打着旋,屋檐上的红色灯笼未点燃。
热闹的街道此刻更甚,宾客皆是满心看戏态度对待这个远嫁而来的郡主。
清瑢郡主的确是神女,但她唯一的缺陷便是相貌不怎的,教养也不是很好。
对于这一谣言,他们确信,且深信不疑。
湫澜身着夹竹桃色衣裙,白净端庄的脸上笑意盈盈,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单纯开朗。
她伸手撩开帘子,一只纤纤玉手搭在婢女的指尖。
红色袖口下丹蔻指尖鲜嫩葱白,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细腻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发光,更是温柔。
繁复的婚衣映入眼帘,图案简洁明了的锦盖流苏随步调微微晃,脚下的铃铛声音清脆干净。
陆乲绾看见一双鎏金绣锦鞋,往上是红色的衣袍。
她知道,那人便是她的夫君了。
遇远安知道,她绝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怖。
因为他看见那样温柔的朱唇嘴角微勾,噙着一抹温柔包容的笑意。
他已经逝去的妹妹曾经说过,拥有温柔的微笑的女子,必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现在,他开始期待了。
遇远安伸出右手,修上的手指洁白干净,指尖微勾。
陆乲绾微微垂首,轻轻将左手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
他捏住那温暖,细腻的手,一步一步向着大殿走去,道两旁的宾客整暇以待。
陆乲绾的身体其实是微微僵住了几秒,但瞬间便又放松下来。跟着他的脚步走,仿佛这段路那样长。
长到,穷其一生都走不完。
她低着头看着地面,垂眸轻笑,眼波盈光流转,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旁人的猜忌。
遇远安牵着陆乲绾的手,在堂前站立,对面坐着的,是从丞相府过来主持婚事的丞相大人和夫人。
两人虽然对遇远安没有过多的教育,但对他的感情也是不亚于其他孩子的。
如今要看着这样一个女人嫁入他遇家大少府里做正妻,是无论如何都平不了气的。
但陛下圣旨,不得不从。
所以他们看着她总归是恼火的。遇远安突然停住了。
陆乲绾也停下来。
她看到了。
眼前火烧得正旺的火盆。
入乡随俗,礼节性的东西都是不能违背的。
但,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眸。
她始终理解不了,为什么大婚的那天,一定要在行对拜礼,敬婆媳酒之前,把锦盖丢进火盆烧成灰烬?
寓意无违夫子,相敬如宾,切忌动怒,火大难自保吗?
遇远安察觉到旁边人身上乖戾的气息,即使只有很浅淡的一瞬,他也已经捕捉到。
总归不是本地女子,难免不适应这些习俗。
但是,既然是他马上就拜堂成亲的妻子,无论如何是要护着的。
陆乲绾突然感觉到,左手中指被很温暖细腻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是他。
他知道自己为何沉默。
他想说话。
不能这样。
他不能这么做,要拦住。
在遇远安开口之前,陆乲绾果断的用右手轻轻掀起盖头,淡淡的红色锦盖的一角划过耳边。
红色盖头落下的瞬间,远处群山深处的夹竹桃突然盛开,暖黄色,浅红色与杏白色花瓣在树叶之间若隐若现,最后开满山间。
然而几秒不到,一切都开始凋零。
伴随银杏叶的飘落,风也温柔的掠过湖面,漾开水面微微枯黄的落叶。
被敛去的所有嘈杂声音,都和他们脸上的幸灾乐祸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惊愕与难以置信。
眉梢微微上扬的柳叶眉,清澈饱满的一双杏眼,明显的双眼皮,带着淡淡绯红色的眼脂在眼角汇聚。
眉尾上挑,外眼角与内眼角相持平。狭长却带着浅淡温柔的杏眼,高挺的鼻梁通透,细腻的皮肤白皙稚嫩。
绯红的唇角微微上扬,鹅蛋脸的脸型看上去并不刻薄,有眉目如画,国色天香的韵味。
美人如斯。
这样的容颜,放在整个夷凉都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得上的了。
遇远安也怔住了。
陆乲绾知道遇远安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但是她不能让他说。
因为进了这个门,她便是遇远安的妻,不可使夫君顶撞长辈,违反家规,是陆家家法第一条。
如今兰嬷嬷还跟在旁边,戒尺也带在身上。
她小时候最不爱回陆府,就是不想看见兰嬷嬷打陆乐安的手板,但是现在她竟然觉得,好可惜。
她们的童年,和她始终是不一样的。
指尖稍稍放松,她亲手设计的盖头就跃入火里,火焰跃跃欲试着飘动。
最后,燃成灰烬。
陆乲绾右手微抬,招了招手。
清涟立刻走过来,湫澜同时站在遇远安身后。
她拿起剪子,剪下一段青丝,搁在盘中,随即转向遇远安,“等我一下,不要动。”
可能是为了这道温和清澈的目光,也可能是为了这道温软中带着些柔意的声音,他没有动。
陆乲绾把从他身上剪下来的头发放在托盘里,两个侍女一同退下,兰嬷嬷已经准备好了蓝色丝带。
她准备把两节头发绑起来,寓意永结同心,恩爱和谐,直到白头。
遇远安重新牵起她,纤细修长的手,跨过火盆,走到蒲团前,慢慢跪在蒲团上。
丞相夫妇也才从惊艳中收回探究,是他们看走眼了,竟轻信了谣言。
丞相夫人姓李,李夫人慈祥和蔼的笑着,轻轻对喜婆使了个眼色,喜婆立即上前笑呵呵的喊:“一拜天地,天地可鉴,日月同心——!”
两人对着外面跪拜了一拜。
身后喜婆又道:“二拜高堂,家庭和美,亲人可依——!”
于是两个人又转过来拜丞相夫妇。
两个人都是眼底带着些许笑意和满意,李夫人更是笑容满面。
“夫妻对拜,同理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依互靠——!”
发间步摇轻晃,几缕发丝落在额间,眉间红色花钿仿佛有了生机一般,两人的额头微微擦过。
再跪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两人。
兰嬷嬷立刻托着木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