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午间,皇宫里准备好的婚衣已经在送往棠居的路上。
棠居内。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十三站在门外,门内的屏风后,一盘棋摆在桌案上。
遇远安同样捏着黑棋,在完成棋局的时候,最不能分心。
“何事?”清越的声音响起。
十三抱拳行礼,“墨玉公子。”
来人一身蓝袍,锦缎绸面的袍子垂地,容颜清秀出尘,气质上佳,生得极为好看,莫名的有种雪山之巅的冰莲的如雪气质。
不过也算是因此有不少麻烦。
生得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当初就不会差点就被送烟花之地里。
十三在心里说着。
虽然十三也是极其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庞,星眉剑目,倒是有种小白脸的感觉,实际上也是个心细的汉子。
墨玉如若知道十三心里想的什么,定是要绷不住人设,拎着宝剑就去和他比划。
十三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道出:“属下不明白,既然那清瑢郡主就是那位可观天象的神女,为何陈珃国会将这样有能力的人送来和亲?”
在回京城的路上十三就已经查清楚了,那清瑢郡主就是传闻中的神女。
可是由于无人见过其真容,所以民间传闻她相貌奇丑无比,甚至不识多少字,只会占卜星象,不过是如此而已。
所以那些官家小姐很是心疼遇远安,也默默地记恨着清瑢郡主。
十三可能不知道,这只是陈珃国京城外的传闻,都说,谣言不可信。
虽说在星染大陆上的四个国家里,神族早已陨落,但当初预言能力传承一脉就成了神族的代表。
每六十年才能出一位拥有正统血脉传承之力的神族后人,好死不死的,整个星染大陆只有陈珃国的国师府是正统血脉。
可值得一提的是,世人都知道,国师府的神之后人要得到传承力的前提是血脉纯正,拥有预言之力。
而整个国师府,三代以来只有一个陆乲绾血脉纯正有预言能力。
所以星染大陆都称其为:神女。
“咔哒——”落下一枚棋子后,格局似乎依旧僵持,但好似又让白方占了上风。
遇远安虽然了解封荣以,可是和亲这件事,让一个世人皆知的神女,远赴夷凉和亲的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罢。
墨玉公子席地而坐,解答十三的问题:“就如同这局棋,看似毫无变动,甚至是亏损之策,实际上却保住了自己。”
遇远安知道,这棋局上,他是黑子,那封荣以就是白子。
【不,也许陆乲绾才是真正的白子……与我抗衡么?封荣以,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遇远安虽然面色不显,实际上也有些烦躁。
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烦躁,猜了半晌,可能是因为他的婚姻被人做了主。
墨玉随意抓了一把鱼食,一粒一粒向外面的池子里丢,池底的鲤鱼一条一条都欢快的游到鱼食下面。
洁白如玉的纤细手指骨节分明,捻着红色的鱼食,随意的一只手撑在桌案上,托着下巴看外面。
他不经意的问:“对了,那个清瑢郡主,叫什么?”
十三也看向外面,阳光照耀下的池水表面粼粼的光微微荡漾。
声音冷漠,面上面瘫的抱臂倚窗而立。“陆乲绾。”
遇远安落下黑子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几秒。
陆乲绾……
“愿一切顺遂平安,无波无澜,安稳度日。——陆乲绾。”
是昨晚灯会上他捡到的那盏白色花灯里,那张祈愿字条里署名的人吗?
竟有如此巧合……
室内的静谧和遇远安的思绪,被远处钟楼传来的厚沉钟声打断。
此时一架马车到达棠居大门前,高公公掀开帘子下车。
狭长的眸子微眯,环顾这条巷子,心下想着的,却是他家姐姐日后如若住在这里,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高子轩,陆乲绾的义弟,宫中一等“太监”,是夷凉皇帝最信任的宦官。
门童行过礼后向内院走。
几分钟后,高公公和他的小跟班走进大厅,一路上目不斜视,淡定自若。
遇远安看见高公公,问了声好。
高公公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太傅遇远安,品行端正,为人谦逊,待人有礼,奈何至今无婚配,特赐和亲郡主与卿,钦赐——”
遇远安附身作揖:“臣,接旨,谢过圣上。”
明黄色的圣旨,遇远安竟觉得有几分寒意。
他是太子的太傅,也是无双世子,皇帝特允,接旨,上朝,面圣都可不必行礼。
高公公只是把嫁衣留在这里,便转身离开。
一只肤白似雪的手轻轻抚摸着酒红色的婚衣,白色的里衫,线纺的烫金图样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细腻。
他垂着眸子不语。
“陆乲绾吗?那就来吧,我在这等着。”轻声细语着,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可遇远安听得到。
他已经很期待了。
能让高公公亲自送婚衣,想必其中的猫腻,也不少。
那便看看,天选之女是何等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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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坊的嫁衣才第二日下午便赶出来了,约摸着是动用了十三个绣娘,能这般大动作,倒像是皇上下了旨令。
陈珃国此时是秋季,却依旧带着夏末的燥热。
从一早就开始忙活起来的陆乐安,正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夷凉有多冷,又有多少好玩的,有趣的。
陆乲绾一直静静地听着,手里拿着绣样和绣花针,一针一线的绣着自己的盖头。
事实上,陆乐安是比陆乲绾小上那么两三岁的,但是她生性爱玩,自幼便走遍天下,性子喜静,不喜多言,敢爱敢恨,说话比较直,从来不会打断别人说话。
在这偌大的国师府里,陆乐安唯一亲近的人便是被人奉为神女的陆乲绾。
“此次前去夷凉,妹妹也没什么可说,嫁到太傅府里,务必要与太傅大人举案投眉,相敬如宾,切不可随意对待。”
陆乲绾嘴角微翘,眼里有无奈与柔意,只是时不时浅浅应一句。
“好,知晓了,你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