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琪儿和雪诺来过之后,安迪爬出窗户,仔细看他们如何爬过台阶来到窗户的路线,她发现不远处的台阶跟前有一枝树干可以通往大树,她想,“安琪儿姐姐能从那里过来,我也能从那里离开。”于是她顺着台阶,背靠着墙没走几步,浑身不停打颤,眼前整个天和地都在打转,感觉整个人快要掉下去了。她闭上眼睛,极力平静,试着又睁开眼睛,似乎整个天空和地面要朝她袭来,她赶紧退了回来,翻进了房间。
安迪在房间里研究了大半个时辰,自语,“我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她开始把房间窗户最里层的窗帘全部取下来,将窗帘撕成好几半捏成绳子,全部打成结,将打结好的绳子从窗户放下去,看看是否能落到地面上。看似还不够长,她将绳子拉了上来,想办法再弥两个结,窗帘的里层全部取完,她只能从床上取下床单。
门外有敲门声,大概是送餐的,她慌忙将打结好的绳子塞进床底下,“送来的饭还在桌上呢!”她唠叨完不耐烦的去开门。
进来两个侍女,把一个装食物的篮子放在桌子上,从篮子里取出餐点,收走了之前桌子上餐点。安迪目送她们离开,松了一口气,赶紧锁上了门,又从床底下拉出绳子,把床单撤成三条,快速打好了结,心想,“现在应该够了。”她看看外面皎洁的月亮,“就今晚了,我要离开这里。”
安迪起身,突然对桌子上的食物产生了兴趣。是的,来王庭一个月了,她不停绝食,上吊、割腕,用了各种办法,想让大单于改变主意放了她。她也曾无数次的幻想父亲和哥哥会突然到来带她逃离这里,可一个月了,父亲和哥哥从未露面。她还想过安琪儿也会想尽办法来救她,可安琪儿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今,她只能靠自己。
安迪将桌子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感觉还很饿,但桌子上已经没有食物了。抹了抹嘴巴,她把打结好的绳子绑在一根柱子上,将另一头绳子绑在腰上,翻出窗户,双手抓着绳子,双脚顺着墙一步一步往下挪。快挪到半中腰的时候,脚蹬空了,绳子在空中带着她打了好几个圈,她被吓个半死,脚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喊救命,只能顺着绳子慢慢往下挪,最终双脚还是落了地。
松了一口气,一刻也不敢怠慢,安迪立刻解开身上的绳子,快速逃离了这里,天空如她逃离的城墙一样黑,她向南跑,顺着墙根,树木,躲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伍,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狼嚎的声音,急促的气喘声几乎将她奔跑的脚步声掩盖,她边跑边回头,确定后面有没有人追赶。
“如果被他们抓住。”安迪心想,“手脚都会没的,大单于会剥了我的皮。”
眼看就要出了王庭门口,那里站满了无数士兵,都举着火把黑压压一片,看来她得另找出口。她又顺着反方向跑,不知跑了多久,撞上了一个撒尿的士兵,士兵见一女的,大声嚷嚷起来,“你是干嘛的?”
在士兵忙提裤子的那刻,安迪看到士兵裤子上的匕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毫不犹豫拔出了士兵腰间的匕首,没等士兵反应过来就朝他喉咙割了下去,士兵倒在了地上。
“我杀人了。”黑暗中可以看到安迪的眼神有多恐惧,她把匕首扔在地上,跑进一条长廊,长廊里烛光一片通亮,还有站岗的士兵。她又退出来,跑到杀死的士兵跟前,从死尸身上脱下盔甲、衣服还有帽子,全穿在了自己身上。她将尸体用尽全力拖到树林傍边有几块好大的石头跟前,放在了石头中间,起身踉跄离开。
走进长廊口,安迪极力平静情绪,心还在砰砰直跳,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还好一身士兵衣服,至少别人不会认出她是逃跑的安迪。她边走边注意两边的士兵,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朝她走来,一把拉住了她。
“你这小子乳臭未干就来充军,是新来的?”他问。
“是的。”安迪庆幸他将她当成了男的,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雍准而肥胖,走路蹒跚,连身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男人四处打量,“我是这里的队长胡柚,看到刚出去撒尿的小黑了吗?”
是她刚杀死的那个人吗?安迪怔了怔,故意装出一副无知的表情,“我不曾见到你所说的小黑,我是刚来的新兵,我也不认识小黑。”
胡柚对安迪的话半信半疑,指着前方一个空位置说,“小黑的岗位在那,你去那站着吧。”
安迪点头,回到了胡柚所指的位置。她左右张望,心想,“小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杀你,去了阴曹地府,你可千万别怪我,回头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
不知过了多久,安迪靠着墙打了个盹,一个士兵撕跑着进来,将安迪从混沌的梦中惊醒,“队长,小黑死了,尸体在树林石头那里。”
“死了?”胡柚惊讶道,然后将眼神移向现场的每个人,“封锁城墙整个出口,给我查。”他命令着,“不许让外界的人知道我们的人死了。”
“是,队长。”士兵退去,带着几个人离开。
“怎么会死呢?”胡柚仔细分析,然后将眼神移向安迪,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朝她走来,浑身上下仔细打量安迪。
安迪显然有点四肢发软,心跳也加速,她心虚的往墙角退了退,发现小黑的匕首还在身上,“完了。”她心里暗想,“匕首还在身上,我该怎么办?。”
“新兵蛋子不应该穿这身衣服,刚来的士兵没有盔甲。”胡柚突然开口,“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我……。”安迪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解释。
接着,胡柚的手伸过来,他将安迪浑身摸了一遍,摸到那那把匕首,当他在昏暗的火把光亮下看清那把匕首时,眼睛瞪成了圆形,“这是小黑的匕首,怎么会在你身上?”他仔细打量她的衣服,从衣角一把扯起了安迪,“小黑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身上?快告诉我?是你杀了小黑?”
“不。”安迪极度摇头,“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胡柚反问,“看来我只好把你交给刑部的人了。”
“不可队长。”身边一位执勤的士兵提示,“小黑死在了我们执勤的范围,刑部的人也会问责将你关起来的,你忘了上次的队长是怎么丢的性命吗?”
胡柚脸上充满了愤怒,“没错。”他点头道,“你提醒得很对,跟我去几个人,把尸体处理掉,你,跟着我来,待会我再好好审问你。”他朝安迪嘶吼,说完扭头往长廊口走去。
跟着队长去了四个人,安迪也跟了出去,他们走到石头旁,还没找到尸体,就看到一行人站在了面前,他们没有火把,尸体已经被搁置在了地上,看来是有人走漏风声了。
透着一丝火把的光亮,安迪认得眼前这个人,他是王庭的大都尉北凉,负责王庭院内的所有安全,“这是要毁尸灭迹吗?”他开口,面向眼前所有的人。
“北大都尉明察。”胡柚立刻躬身解释,“是她。”他将指头指向安迪,“是她杀了小黑,她身上的军服和匕首都是小黑的。”
“噢?”北凉向安迪走来,安迪生怕北凉认出她,将脑袋缩进衣领,不敢抬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小小年纪竟敢杀人?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得用命来偿还,先去刑部接受惩罚吧孩子。”
此刻安迪倒希望北凉能认出自己,刑部那个地方,进去了就会有去无回,被人折磨不成样不说,有可能还会因此而丢了性命。活下来的人他们时常都会扔进山林里将尸体喂野狗和狼,这点安迪相当明白,于是她试图将脸抬起来,但北凉似乎不认得她。
“将她带走。”北凉吩咐。
两个士兵将安迪双手拉住,要押着往前走,“北大都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嘶吼,“我没有杀人,队长本想毁尸灭迹的。”她望了胡柚一眼,“你应该将他关进刑部。”
“我没有。”胡柚朝安迪咆哮,然后胆怯的看向北凉,扑通跪在地上,“还请北大都尉明察。”
北凉若有所思的点头,面向胡柚身边的人,“告诉我真想,否则我将你们所有人都交给刑部处理。”
几个士兵吓得面色恐慌,跪地承认,“北大都尉,杀人犯说得没错。”一个士兵说。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另一个士兵又开口,“北大都尉饶了我们吧。”
安迪只看到提醒胡柚将尸体处理掉的士兵没有求饶,也没有开口,此刻,另一边又跑来了一拨人,“北大都尉,罗布城小姐安迪失踪了,大单于命你速回议事厅。”
安迪浑身一阵哆嗦,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将杀人犯和胡柚都给我带下去。”北凉吩咐完即刻转身离开。
安迪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胡柚扯着嗓子嘶吼,“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不要去刑部。”胡柚喊了一路,根本就没人搭理他,接着,她和胡柚被扔进了一件茅草屋。
“这些人都是明日送往边境军团的人。”为胡柚建议的那个士兵笑声在胡柚身边低估,“若没人过问,你们便可以免收刑部的刑罚,直接去边境军团还能免遭一死,我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队长。”
士兵说完转身离开,安迪和胡柚都被推进了茅草屋,四面都是用木头桩子打起了围栏,里面有无数的犯人。安迪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个个浑身是血,脸上都不同程度的伤疤,这些人大概已经被关了很久,有六七十岁的老者,小的也只有十几岁,个个都面黄肌瘦。有人断了腿,也有人断了胳膊,还有人的双手被砍去,更为残忍的是有个小男孩的双手都被剥去了指甲盖,他已经痛晕了过去,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奄奄一息。
安迪很明白,在罗布城边境军团那种地方,都是死刑缓期执行的犯人,犯了军纪的人才去那种地方。她常听说赤牙人人的边境军团更残忍,那种地方没有规矩,残忍暴力,新到的人常常都会被打个半死,甚至连命都会丢在那里,此刻,安迪真希望有人出现将她救回。
在一群人中间,安迪显得渺小,皮肤嫩白,若不是穿着盔甲,大概别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个女孩。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穿着黑色毛衫,外穿皮革背心的人朝安迪和胡柚走来,满脸黑胡,看起来凶煞恶极,“就被关往边境军团的队伍,说说看你究竟犯了什么法?”
“她是个女孩傻子。”一位老者的话音如刀锋裂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亏你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作为偷盗者,尽然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
“身手敏捷比过观察力。”黑衣人笨拙的举起手中的剑,“我手中的剑瞬间能杀死很多人。”
胡柚警戒的从腰间拔出剑,不可思议的将眼神移向安迪,他还没来记得开口问,黑衣人的剑便刺了过来,安迪脚步不稳的往后退,胡柚举起剑攻击飞来的剑柄,刀刃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胡柚瞬间旋转在黑衣人身后,打落他手里的剑,接着攻击他的后背,黑衣人倒在地,痛得惨叫一声。
“够了。”老者极不满意地开口,“省点力气吧!别再刁难人了,到了边境军团,我们还得互相照应呢。”
“不知死活的东西。”黑衣人从地上费力的爬了起来,揉揉手道,“我的手脱臼了。”
“假如用刀刃,你早就脑袋开花,双手断臂了。”老者朝黑衣人咒骂,“你已经输了,连个胖子都打不过。”
“我虽是胖子。”胡柚解释,“但我也是队长。”
“触犯法律的队长。”黑衣人嘲笑,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剑。
胡柚还要理论,安迪拉扯了一把胡柚,暗示他别再找事。他们寻找一处安静之地坐下,长长的茅草屋,连个取暖的火炉都没有。安迪忍不住发抖,虽然穿着盔甲,但寒冷还是能穿透她的全身,想想边境军团那种地方,更是寒冷至极,还有一群更加冷漠的人。她靠在墙角,倦意排山倒海朝她袭来,她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想,“我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呢?我绝不去边境军团,我要想办法逃离。”
胡柚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安迪用胳膊肘倒了倒他,他便试图躲开,他越躲,安迪就离他越近。
“安稳点。”胡柚皱眉骂道,“否则小心我手里的剑要了你的小命。”
“别这样。”安迪笑道,“想想办法,我们逃出去。”
胡柚不可思议的皱皱眉头,“你疯了?我可不想丢掉小命。”
“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去边境军团。”安迪继续建议,“若能逃出去我们就自由了,边境军团那种地方都是农奴、小偷,强盗和强奸者发配的地方,是人渣废物堆积的垃圾场,去了那里我们活不了多久的。”
“不要说了。”胡柚面目狰狞的小声嘶吼,“我们从这个茅草屋都逃不出去。”
安迪阴沉着脸,冷叹一口气,她四处打量,看着远处的蜡烛台,瞟了一眼屋里的人,大部分人都靠着墙角睡意已去,于是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朝蜡烛台弹了过去。
地上的杂草瞬间着了起来,安迪起身开始喊叫,胡柚也从地上起来,所有人开始起身喊叫,门外的侍从见着火便把门打开,所有的人都冲了出去,侍卫和犯人们分别提来水救火,在大众慌乱的现场,安迪对胡柚说,“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胡柚倒吸了一口气,被安迪拉着逃离了火场,他们没命的跑,跑到一个墙角处,那里有一个被一块瓷砖堵住的洞口,胡柚搬开了砖,先让安迪钻过去,胡柚跟着就钻了过去。钻过去是高高的城墙,他们又从城墙上跑下来,进入一间黑暗的地下室,在地下室拐了好几个弯,又从一个窗户口跳了出去。
“我们安全了。”胡柚看着眼前慢慢发亮的夜色开口。
“这里是哪里?”除了发亮的夜色,安迪还看到了一汪水池。
“我们已经出了王庭。”胡柚解释。
“你确定?”安迪兴奋地问。
“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每一个角落我都非常熟悉,本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当个队长,为家族争光,没曾想被你害惨了。”胡柚一股粗气从喉咙间发出,对着安迪咬牙切齿。
安迪没有说话,能逃离出来,根本就没在她的意料之中,“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终于逃出来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胡柚一双冰冷的眼神移向安迪,“我们要去哪儿?”
“去罗布城。”安迪收了笑容,“我父亲一定会给你最高的嘉奖。”
胡柚僵住了,脸色骤然变得紧绷,“你是罗布城人,你究竟是谁?”
“我的父亲是罗布城的君王。”安迪老实承认,她认为胡柚和她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两人不应该有所隐瞒,“我是罗布城小姐安迪”
胡柚顿时被呆住了,半天才缓过神,“全王庭的人都在找你,很好。”他满意的点头,“我应该带着你去领赏,而不是逃跑。”
“什么?”安迪不可思议地问,踉跄退去几步,一袭寒意笼上心头,她极力找合适的眼神去缓和胡柚愤怒,但看来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胡柚一把抓起安迪,将她悬在半空中,“安迪小姐,别给我耍花样。”
明亮的月光清楚的勾勒出胡柚高大的身影,安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别别别。”她劝道,“带我一起逃离这里,我会让父亲给你最好的职位,还有你的家人。”胡柚根本就不会理会她,朝着王庭大门的方向走去,“不,你不能这样,我会让父亲杀了你,还有你全家。”安迪声音空旷的回荡,她在胡柚肩膀上手无缚鸡之力,越是挣扎,胡柚越走得快。
胡柚扛着安迪从王庭的城门走了进去,他走过广场,进了王庭,王庭院里面到处都是人,北凉领带领着一群人朝王庭门口走来,胡柚刚从肩膀上放下安迪,一把剑指在了胡柚地肩上。
“带着杀人犯要逃哪儿去?”北凉拨开胡柚一撮垂下的头发问道。
“我们是自己人,小心剑不长眼睛。”胡柚小心提示,“大单于在哪里?我要见大单于去领赏。”
“天才亮,大单于大概还搂着女人在睡觉呢!”北凉哈哈大笑,旁边的将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布城的小姐在这呢!”胡柚将安迪推在了北凉面前,“我也算是立功了。”
北凉给胡柚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这不是那个杀人犯吗?”
“是她。”胡柚点点头,依然拉住安迪的手不放。
北凉费解的审视安迪,突然认了出来,“安迪小姐?”他不可思议的露出了迟疑。
此时,安迪看到雪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从胡柚手里挣扎,“雪诺大人,救救我。”
“放开她。”雪诺命令着,将安迪拉回了身边。
“雪诺大人。”安迪娇滴滴的告状,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这个人要杀我。”她指着眼前的胡柚,“他还冤枉我杀了人,还要将我当犯人送入边境军团。”
“瞎了你的狗眼。”雪诺朝胡柚怒道,然后面向北凉,“北大都尉,把这人拉下去即刻处死。”
北凉立刻打躬作揖,“是,雪诺大人。”
“慢着。”安迪昂起头,终于觉得有人为她做主了,她转过身对雪诺说,“这个人我要了,我要让他跟我陪嫁。”
“啊!”雪诺惊奇地看着安迪。
“杀了他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一辈子给我当狗,我要让他成为我的奴隶。”安迪重复着,语言相当肯定,她转身对胡柚说,“以后你就叫狗,没有名字。”
雪诺耸耸肩,“准了。”
胡柚惊讶睁大眼睛,在安迪和雪诺之间来回绕,他固执地喊道,“我要见大单于。”
“你已经是安迪的奴隶了,若再反抗,你只有死在这里。”雪诺告诫胡柚。
胡柚只好低下眉头,偷偷望了一眼安迪,一股恐惧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