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长时间没有声音,让人误以为是没有人接听,王二顺再看了下手机,是通话状态,便再问道:“小三在吗?”
对面三弟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在呢。二哥,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讲了!”
王二顺凝神听去。
只听三弟王三平提高声音道:“小三,小三。知道现在小三是什么意思吗?小时候这样乱起外号,长大了,还这样叫,你就不怕你弟在外人面前难堪啊。”
王二顺闻言措手不及,他们三兄弟,老大王大全,老二自己,老三王三平,小时候不止自己,别人也是称王大全是老大,自己是老二,王三平是小三,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没事,现在却闹起情绪来了。
王二顺轻呼了口气缓缓道:“不好意思,三平,小时候叫习惯了,一直没有改过来。妈生病了,你知道吗?”
那厢王三平的声音中带着戒备:“我刚看到了。你跟大哥,你们就在家里乱整吧。!”
他埋怨了声之后,再问:“现在妈到医院了吗?怎么样?”
王二顺摇头道:“很不好。妈腿上有伤口都化脓了,昨天刚做完手术。又检查出体内有恶性肿瘤,在医院要做理疗、化疗。现在需要一大笔钱,但大哥结婚后一直在家里,可能拿不出来多少,医疗费用,咱兄弟两个,需要多费一点心。”
王三平的声音有了情绪:“嗯。妈有病,我们肯定要治。只是二哥,你一个大学生,问我一个中学生要钱?你一个月三四万,跟我一个月三四千的人要钱?你在外面工作四五年的人,要跟我在外面工作刚一年的人要钱?”
王二顺闻言彻底的愣住了。
在他们那个时候,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家里又是农村,哪里有钱能供三个孩子上学。老大早早的辍学出去打工去了,自己倒是学习成绩不错,家里全力支持,这才念了个本科。
老三年纪小,学习也不踏实,初三都留过级,后来在家里混了几年,等老爸死后,才去SZ投奔自己。
说来家庭资源,确实是王二顺享受得最多。
王二顺嘴角发苦,良久才道:“三平,妈生病,咱们不能干看着妈受罪啊。多少尽点心意。”
王三平回复道:“呖。哥啊,你一个月给女朋友的零花钱,比我的工资都多。在SZ一个月四五千,过得什么日子,你能想象吗?我这手上确实没有现钱,等到下个月十号,公司发工资之后,我这里只留生活费,其他的全打回去。这个把月,真的需要辛苦下你照顾妈了。”
王二顺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回复:“知道了。”
两人之后没有话聊,互相问侯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王二顺挂断电话之后,长叹连天。说来失业之后,弟弟在自己面前,脾气也上涨了不少。且,按他说法,下个月才能寄钱回来,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何况,几千块钱,确实也难填这个大窟窿。
这两天在医院,一天交费一万左右,确实比较厉害。
王二顺拿着手机,踱步良久,终于咬了咬牙,打起了几个亲戚的电话。
打了六家,有长辈,有同辈。
其中长辈先是训斥他们只知道赚钱,不知道关心老人,弄得母亲病上身了,才知道着急,之后多多少给他转了一千、五百块。
最让他无语的是一位长辈,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了半个小时,最后一分钱也没有拿出来。
同辈倒是安慰这种事谁都不想,一提到钱,个个哭穷,最后也是拿出两百到一千不等金额。
一个上午,王二顺当了网络乞丐,打了十几个电话,总共从同事那集到了2200,再从亲戚那里集到了2300,总计4500块钱。
微信朋友圈已经发出了一个小时了,该看到的人也已经看到了,该打的电话也已经打了。
王二顺明白,这是当前他能借到钱的极限。
他轻叹了口气,一看手机已经接近一点了,忙去外面买了快餐,急速赶到病房,果然见到隔壁秦先生已经吃过饭了。
那家人真是心好,又给母亲分了个橘子,母亲吃了一瓣,剩下的放在桌子旁边,等着他回来。
王二顺踏入病房,轻轻唤了声妈,之后再喂母亲吃完午饭,再将自己那份三口并作两口吃完。
说来现在住院部条件真好,还给供给开水,王二顺吃过饭喝了杯水,再看母亲,又沉沉睡去了。
下午母亲还有熏疗环节,王二顺在手机上设好闹钟时间,便坐在母亲病床边发起愣来。
说来王二顺毕业之后到了南方一线城市SZ,又直接入职某知名公司,领上了还算不错的薪水,便把自己当成了都市精英职场人士了。
后来再交上了女朋友张思影,接收了她的消费理念,住的小区房,出行就打的,又有美女相伴,陪几个老板出入高档场所。公司再有一年两次的国内游,使他以成功人士自居。
他所在的公司,给员工的薪水算是业界良心,钱来得容易,花的也不心痛。
王二顺也染上了大手大脚的花钱毛病。不然,SZ又不是没有一千以内的单居室,如果省着点吃,一个月两千怎么也够了。
可叹王二顺,一直以都市精英自居,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工。
跟在工地搬砖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没有人家认知深刻,一个月攒钱多。
呵呵,想想SZ市的房价,想想在外面几年,家里人事关系生疏,王二顺不由感叹。当真是融不入的都市,归不了的家乡。
其实关于张思影一条信息,应者云集,也并没有什么意外。
SZ毕竟是一个比较开明,甚至比较照顾女性权益的城市,君不见已经开通了“女性优先车厢”和“女性优先售票窗口”?
就拿王二顺的公司来说,女同事薪水并不比男同事低,并且晋升速度要稍快,工作强度要略低。
张思影发这样的一条信息,自然会引起女性愤慨。
至于几十米大刀收不回去的男性,自然是要早早的与人、渣、始乱终弃者划清界限,甚至讨伐这种行为,示意自己不会做那样的事。
在SZ能处个女朋友不容易,这样很正常的。
至于自己发的信息,那就比较沉甸甸了。
如果回复或者点赞,那就要冒着被张口借钱的风险。
毕竟是一个流动性比较强的城市,又没有在一个地方工作,人家借钱给你,也要评估风险或者你还钱的能力。
毕竟在外面,赚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也就那样了。
王二顺想明白这些,感觉身体一轻,郁闷稍解。
他打定主意,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是一定要给老妈把这病治到底。
病房里两位老人都是病号,又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此刻都沉沉睡去。
那秦先生现在现在是换成一个男的照顾,三十来岁,斯斯文文的,王二顺跟他打了招呼,两人到楼下抽了根烟,互相聊了几句。
之后便是下午忙忙碌碌的治疗、换药时间。
母亲腿上伤口长得很快,赵主任频频点头。
住院是要缴纳一个住院预缴金,王二顺直接将卡里转了十万过去。他是发了狠,这次一定要坚持治下去。
之后两天交费稍微少一点,一天是五千多,王二顺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到母亲气色好了许多,现在已经能自己走路,心下也感宽慰。
终于在住院第六天,赵医生将王二顺拉过,沉声对他说:“现在病人腿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癌症的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