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今年八十有八,岁数很吉利。
可身子却不吉利,一天比一天消瘦不说,还吃不下去东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像个活死人。
玄楚皇的儿子虽然各个令他忧愁,可他自己却是个大孝子。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饭不能吃,身子日渐消瘦,生不如死。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何况太医院的院判,各个处方都试过了,可依然不见效。
为此,玄楚皇大发雷霆,下了旨意,若是医不好皇太后,提头来见。
与此同时,还让侍卫张贴皇榜,寻找民间医师。
可半月已过,前来揭榜的人一个没有不说,就连过来看皇榜的人都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眼看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可是苦了日日夜夜的守在床前,各个提心吊胆的跪在屋内的一众院判。
他们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一个不小心当了出头鸟。
一边暗自祈祷老天爷发发慈悲,派个天兵天将过来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众人正虔诚地祈祷着,一股淡淡地梅香夹杂着浅浅的药香,自屋外飘来。
不用看他们也知道是七皇子夜墨到了。
原本有几个跪的太累,起身缓解痛苦的院判,忙又趴下身子,低着头。
夜墨因为身体病重,外加玄楚皇跟皇太后的恩宠,平常是不会参加早朝,以及入宫请安的。
除非每年他母妃,宸妃娘娘生辰的时候。夜墨才会坐着玄楚皇特意恩赦的马车,进宫陪着宸妃度过一年一次的生辰。
以此,宫内有些人并不曾见过夜墨的容颜。只从他人口中听说夜墨长得比女人还绝美妖孽,而且脸上还总是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
看起来是众位皇子中脾气最好的一个。
所以,因为夜墨的容颜跟笑容,让许多人开始慢慢地不把夜墨这个病秧子,放在眼里。
毕竟在皇宫内院,缺的就不是心机深沉,夺嫡之战。
不论是妃,还是臣,都会有私心的给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所以,与其跟着哪天不知死翘翘的皇子,还不如赶紧找一个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当靠山。
可是,夜墨常年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不说,还这么的好脾气。
说白了就是妇人之仁,这样的人如何有争夺皇位的魄力跟野心。
即便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只是,当八岁的夜墨进宫给宸妃娘娘过生辰,无意撞上玄楚皇正为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的官员犯愁时。
八岁的夜墨,好看的小手挑起马车上的幔帐,稚嫩以及苍白无力的脸上挂着温柔浅笑的笑容,淡然地跟玄楚皇说了一句话。
把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的官员,都送到我的刑司堂吧!
刑司堂?
那时的他们不知道刑司堂是什么地方,直到后来手下把查到的一切告诉他们。
他们才知道病殃殃的七皇子,竟然一手创建了训练暗卫的刑司堂。
也才知道七皇子确实是众位皇子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但前提是你不要触碰他的底限,没事也尽量的少惹他。
不然,你会落个死都没地方埋的下场。
也才知道,被当做软柿子的夜墨,其实是个金柿子。
不敢捏,也捏不动。
况且,夜墨因为那件事而被封为王爷。
成为玄楚国历朝以来,年纪最小的王爷。
也是玄楚皇七位皇子中,唯一的王爷。
但官员的事情过后,大家以为夜墨会借此机会扶摇直上,迅速在朝中巩固自己地位时。
这位病殃殃的皇子,却是谢绝了一切,依然像往常一样悠闲自得的在府内养病。
除非宫内出了特别棘手,而又没有解决方法时,夜墨才会进宫出谋划策。
如此这般,一些想要攀附夜墨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接近夜墨的他们。
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夜墨成年。
谁知,夜墨又多灾多难的中了巫蛊之毒,并且好像还不能人道。
那些想要把自家女儿嫁给夜墨,当夫人或者是妾的官员,只能作罢。
大家的思绪百转千回,各有一番滋味。
而被当做焦点的夜墨,却是波澜不惊的桃花眼扫过趴着一地的院判。而后走到坐在床边,身穿锦绣龙袍的玄楚皇微微拱手,“儿臣参见父皇。”
一身戾气傍身,浑身上下都散发寒气,不怒自威的玄楚皇,看了眼脸色有点红晕的夜墨,摆摆手道:“你难得入宫一次,跟你皇祖母好好说会儿话吧。”
说罢,玄楚皇起身将位置让给夜墨,并自顾自的回忆道:“半月前你皇祖母还念叨你的婚姻大事呢,说是给你物色了一位好姑娘。谁知,你还没见呢,她倒先倒下了……。”
玄楚皇有些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一会儿的他,可能感觉在这里落泪有失龙威。
便召来一旁的李公公,让李公公扶他去窗边站着。
待玄楚皇走后,夜墨缓缓抓起皇太后枯瘦如材的手腕,紧紧攥在手心里。
然后他眉头紧皱的看着睁着空洞的双眼,眼窝凹陷,有如活死人一般的皇太后。
心揪得很疼。
从小因为他身子骨差的原因,皇太后就格外的偏爱他。即使他不经常进宫请安,每逢有了好东西,皇太后都会给他留着。
大到各国送来的贡品,小到甜品点心。
即使他长到现在十八岁,皇太后还拿他当小孩子一般宠着,爱着。
如今,身子骨都快不行了,还在操劳他的终身大事。
婚姻大事吗?
想到刚才玄楚皇的话,夜墨的双眼像是划过一道流光,消散的同时并留下片片属于陌小七的剪影。
皇祖母,如果你这次平安无事,儿孙就把心中所属的姑娘带给您看看好不好?
夜墨握着皇太后的手慢慢收紧,像是要把那只枯瘦如材的手攥进自己心里,留下道道划痕,然后再由自己慢慢抚平。
一身黑衣锦绣长袍,一得到传召就风尘仆仆赶来的夜瑾。一进门就看到夜墨微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的抓着皇太后的手发愣。
想也没想就大步跨了过去,“皇祖母怎么样了?”
夜墨不语,抬头戚戚然的看了夜瑾一眼。而后起身将位置让给夜瑾,“你陪陪皇祖母吧。”
眼底似有惆怅与悲伤划过,落在夜瑾眼里,像是跳动的火苗被滔滔江河无形扑灭。
夜瑾心情复杂,并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只枯瘦如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捂着。
试图可以将自己的温度传达给皇太后,让她早日康复,快点醒来看他骑马时的英姿飒爽。
只可惜,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皇太后似有似无的温度,以及微弱的呼吸。
屋内处于一股低气压状态,不论是跪着的院判,还是小心伺候的丫鬟。
谁也不敢出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唯恐触碰了紧绷的琴弦,小命呜呼。
“呦呵,人挺多嘛。”
正当寂静的空气被挤压到快不行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特别不适的开口。
打破了寂静,更打破了所有人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