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脸,是一张陌生的脸,倒也不是说完全陌生,好像在哪里见过。蒋溪噌的一下站起来,胡乱的抹着眼泪:“对不起,你……你是……”
眼前的男人,点了点自己:“shibasaki tomo。”
蒋溪挑了一下眉毛:“啊?”
男人的大眼睛眨了眨,费力的发音:“我,是,柴崎智。”
蒋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一次:“啊?”
“我们。”男人在两人中间比划了一个圈,“2015,星空电视,晚会。”
蒋溪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2015年的星空卫视跨年晚会上,好像在后台和这位日本歌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两个人在大厅擦肩而过,对方摘了墨镜,顿了下脚步,向她点头示意。蒋溪也微微颌首,倒是走过了,身边的余小语才小声的尖叫起来:“啊柴崎智,我好喜欢他的。”
“是吗。”当时的蒋溪说,“那你去找他要签名吧,我先去化妆。”
现在,两个人再一次见到,在脏乱的小胡同和住着野猫的垃圾桶边,蒋溪也不再是那个走路带风,助理好几个的大明星,今非昔比,略微尴尬。
蒋溪撩了下头发,低低的说了句:“你好。”
柴崎智听懂了这句问候,笑了:“你好。”
他又问,用英语:“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蒋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声说了声谢谢,从他身侧离开了。
7mol里总会遇见各种各样奇怪的客人,蒋溪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个路过的外国人上心。
直到第二天,蒋溪唱完最后一首歌,十二点半,再一次看到了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柴崎智。
第三天。
第四天。
他每天换一件衣服,带着不同的方框眼镜,不变的就是坐在那里,听她把歌唱完。
这种渗透进她生活的方式也是有耐心啊。他坐得住蒋溪坐不住了,问刘漠要了两瓶啤酒,等人都走完了,向柴崎智走去。两瓶啤酒轻叩,瓶盖落地,她给了他一瓶。
“请你喝。”她说,“每天都来捧我的场,再不请你喝瓶酒就说不过去了。话说,你不工作吗?我听说你们日本的经纪公司管的挺严的,你就这么天天在中国炮头露面,还来这种是非之地,你们公司都不管你吗?”
柴崎智笑着看她。
蒋溪:“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柴崎智听懂了这一句,点点头,又摇摇头。
“……”蒋溪改用英语,“I said,when will you leave for Japan?(你啥时候回日本)”
柴崎智愣了愣:“明天。”
“这么着急啊?”
“不着急了。”柴崎智笑道,“已经来中国玩了一个礼拜了,经纪人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蒋溪略微惊讶:“你自己来的中国?没有和工作人员一起?”
柴崎智一脸坦然:“对啊,带太多的人的话,会引起注意的,而且我只是拍完戏来休息而已。”说完他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客套话,生硬地说:“丹城,很漂亮,人们,很亲切。”
他说这话的时候,大大的眼睛四处游走,好像在从脑子里搜索着提词牌。
蒋溪笑了,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她刚才唱歌有点渴了,一口气喝了半瓶,柴崎智却只是老老实实的喝了一口,扶着酒瓶,大大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蒋溪觉得自己有些汉子过头了,便开玩笑替自己解围:“我再教你一句中国话吧,叫感情深,一口闷。”
“干请深,姨口闷。”他听了一遍,学的有模有样,“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喝酒啊,喝得多少是能看出来对于对方的感情深浅的,如果是感情深厚的话,一口就可以喝完全部的酒。”
“哦。”柴崎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拿起酒瓶,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蒋溪眼看着他把一瓶啤酒喝的见了底,大概之前没有这样喝过,放下酒瓶,脸都憋的有点红,微微的穿着气。
蒋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说:“明天几点的飞机?”
柴崎智:“八点四十。”
“我去送你。”
柴崎智的行李很少,一个小的行李箱就解决了。蒋溪开着车,柴崎智坐在副驾驶上。
高尔夫的空间果然算不上大。不要说185的夏城,178的柴崎智坐上去,放开腿都有些难。
他有些缩手缩脚的坐在那里,堵车的路上和蒋溪聊天。
“我喜欢中国的汽车。”
“嗯?”
“驾驶座在左边。”他比划着,“我是左撇子,在中国的话就可以用单手开车了。”
蒋溪笑:“那你另一只手用来干嘛?”
“牵女朋友。”他回答的坦然,蒋溪却听的心跳扑通一下,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小小的沉默。。
“那个。”她说,“可能涉及到隐私,但是,你有女朋友吗?”
“有过。”他点头,“但是在日本,粉丝对于这件事比较不宽容,给她造成了压力,所以后来分手了。”
“你提的?”
“她提的。”柴崎智眼睛看着前方,“我这个人比较固执,尤其对于爱情这方面,认定了不管谁反对都不会放弃的。”
“哦。”蒋溪听着他说这话,心想这话天真的,好像在听一个小孩子说长大要当科学家一样。
“CC呢?”他问。昨天蒋溪教给了柴崎智自己的中文名字发音,他就不再叫她jossie,而是叫她溪溪,但是溪字却怎么也发不出来。蒋溪失去了耐心,便告诉他,和英文字母的C发音相同。
“我也是,有过。”
“那天那个男人?”
蒋溪这才想到,那天卓媛在的时候,柴崎智也在,看到了一切。她突然心里一阵难过,点点头:“嗯。”
“很帅。”柴崎智面无表情的客套道,“为什么会分开呢?”
“他……”蒋溪想了一下,莫名想到了卓媛的话,“他是个有名的医生,家庭传统,工作稳定,可能,和我这样安定不下来的,不太合适吧。”
柴崎智摇摇头,吐出来两个字:“不懂。”然后闭上眼睛,把头枕在靠垫上,没有再说话。
蒋溪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在车内打开后备箱。
柴崎智开车门:“你别下去了,机场人多,再给你带来麻烦。”
蒋溪点上了一支烟,呼出一口气:“好,你自己也小心。”她顿了顿,用中文说:“一路顺风。”
“嗯?”柴崎智拉着箱子站在车窗外,一脸疑惑。
“就是祝你早点到家的意思。”蒋溪冲他吐了一口烟圈,“最后教你一句中文。”
“哦。”他这次没有跟着学,说了句“谢谢”,转身走了。
蒋溪坐在车里,双腿架在方向盘上,把一支烟吸完。
她突然觉得,送人不是这么个送法。
柴崎智一个外国人,还是外国名人,看不懂标示牌怎么办,找不到地方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问人的时候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她熄了火,熄了烟,从后备箱里找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帽子和口罩,裹紧外套往候机厅走去。
她有些慌张,又不敢跑起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第一反应拿出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柴崎智的电话。
八点四十起飞的飞机,现在是八点十五,再怎么淡定的人现在也早就托运完行李过了安检吧。她站在C口的牌子下,突然觉得有点失落,转而也释然。
她的生活中,人们来来往往,定好什么时间要走的人,一刻都不会多留,她留也留不住。
她转身要走,冷不丁的被人轻拍了一下头。她惊讶的回过头,看到柴崎智因为奔跑而微微有些红的皮肤。
柴崎智:“Jossie……”
蒋溪:“你……”
说完两人都笑了,蒋溪让他先说。
柴崎智大大的眼睛对着蒋溪:“那个人,在知道你是歌手的情况下和你在一起,又因为你是歌手的原因和你分开,他不够坚定,你不要再想着和他在一起。”
蒋溪瞪大眼睛看着他,一下子笑了:“你跑回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嗯”柴崎智反问,“你呢?你跑回来想和我说什么?”
“哦……我想和你说啊……”她不经意的四处看,却看到液晶屏上的时间八点二十。她连忙把柴崎智转了一个圈,把他向安检口方向推,“想和你说要误机了,你快点走啦。”
柴崎智自己转过来:“你不是想说这个。”
蒋溪又给他翻回去:“想和你说有缘再相见,你快点走。”
柴崎智再一次自己转回来:“还有呢?”
这样几次几个来回,柴崎智一把抱住蒋溪:“呐,CC,你看好时间啊,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打乱所有的安排,就为了回来找你,好好想想,想对我说什么。”
八点四十,一架飞机斜斜的插入了蓝蓝的天空。
蒋溪叹了一口气,反抱住他:“想对你说,我好像喜欢你,还有,你好像确实走不了了。”
柴崎智笑了:“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