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连忙告诉盛文静,鲍教授正在和董万连谈事情,可能要等会才能进去。
盛文静浅浅的笑着,答应下来,就站在走廊一侧的窗户边往外看风景。
常敏知道盛文静的性格本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文文静静的,所以也没过去搭话,而是离开了这栋学院楼,她现在得开始筹备晚上的那顿重要的晚餐了。
孔玉舟的论文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优秀的成绩,所以相对要改动的地方也比较少,常敏对此很是满意,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的话,让孔玉舟帮忙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想想董万连的状态,估计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大哭一顿吧……
常敏想到董万连平时那副领导派头,再想到刚才他在办公室里那副沮丧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还生出了几分同情心。董万连毕竟在公司也是个领导,如果因为论文没通过而延期,在公司里估计也很难堪,甚至会被人背后嘲笑吧?
常敏想着不禁感叹,人一旦坐到了一定的位子之上,好像脚底下的台阶都被撤掉了一样,只能上,不能下。
可是实际上,哪有只能上不能下的事情呢?
只不过当人坐到高位之后,总是会产生一种“本该如此”的幻觉——这种幻觉就是:只要开始往上升迁,那是因为自身能力优秀,所以升迁是一种必然。
可实际并非完全如此,在竞争中,很多人都有着相似的能力水平,而升迁的那个人未必真的比其他人优秀许多,而是在各种内外部条件的裹挟之下,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人”。
反过来,“被选中”这件事就会影响到“被选中的人”的想法,有的时候甚至会将其视为必然,也就是那种“本该如此”的幻觉。
就像论文答辩,即使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如果答辩不通过要延期,就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到学生就业和心理健康。更别说对于像董万连这样的在职研究生,特别是他这样已经具有一定的地位的在职研究生来说,影响恐怕会更加复杂一些。
常敏不愿意多想,这些事情在以前公司里倒不算什么,毕竟哪个企业没个党派之争?抓小辫子、穿小鞋的事情比比皆是,就看谁能笑到最后罢了。
常敏看着校园里道路上来往的学生,一个个脸庞上洋溢着青春,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看得满心羡慕,毕竟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不用考虑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愁着说错话该如何补救;也不用分析利弊,考虑究竟是支持那一派……
可是,这群学生,总有人会成为下一个董万连,成为下一个鲍教授,成为下一个欧阳小雪,成为下一个曹荷禾,成为下一个常敏……
常敏想着,觉得自己不似刚才那般烦闷,毕竟人们无法永远停留在某一个时刻,总是要向前走,向前走,最后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言之凿凿的下定论。对于这群学生是这样,对于自己这样的人,也是这样,既然如此,还是先做好眼前事。
眼前事,就是学生们的谢师宴和鲍教授的生日宴。
孔玉舟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看见常敏走来,连忙打招呼。
常敏举着一把金色的小巧的遮阳伞,看见孔玉舟在阳光下晒得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不禁又羡慕起孔玉舟这种晒不黑的皮肤了,觉得这种雪肤放在男人身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两人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在学校旁边的一家位置比较偏的小咖啡店等做纪念品的人将东西送来——为了给鲍教授惊喜,特地避开了学校。
咖啡店下午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店员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看手机里的视频,见到孔玉舟和常敏进来,立马站直了身子招呼。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冰咖啡,突然间觉得有些尴尬,在人来之前,常敏只好找点话题,问孔玉舟答辩的情况。
孔玉舟对于自己的答辩情况似乎并不那么满意,反而觉得有几个问题回答的不够好。
常敏心想,孔玉舟这话辛亏没在董万连面前说,不然人家肯定要被你气死。一个论文被老师评为优秀的人还说自己答辩答得不好,让另一个自认为答辩答得还可以却被老师判定不合格的人怎么想?当然,常敏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她觉得孔玉舟虽然看起来有些天真的气质,但肯定不是一个天真的人,至少她没见过孔玉舟说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没见他做过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总之就像是从小到大身边总是存在的一个“好学生”的那种模样。
孔玉舟说了一会自己答辩的情况后,又提到了程嘉佳。
常敏说:“听说你们组答辩老师都夸她上台的气质很好。”
孔玉舟倒是颇有些引以为荣的样子,说:“确实,我们那组一个个上去都有些紧张,除了她。我在她前面上去,刚开始也好紧张,好几个字都说错了。不过因为大家都一样紧张,再加上都是为了论文能通过,所以大家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结果程嘉佳上去,清清爽爽的,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演讲一样,举手投足都是范儿,搞得在她后面上去的同学压力大的不得了,比第一个上去的人还紧张。”说着还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她没拿到优秀论文,实在是有些可惜。”
常敏说:“确实挺可惜的,我记得鲍教授好像说她的论文如果再深入研究研究会更有价值。”
孔玉舟也叹气,说:“他们毕竟只有两年的时间做研究,因为是专业型硕士,更注重实践的培养,所以在研究方面实际上花的时间更少。我觉得程嘉佳更适合做学术,她能静得下心来。”
“你这话说得和鲍教授简直一模一样。”常敏笑道,“不愧是鲍教授的爱徒。”
孔玉舟连连摆手,说:“其实鲍教授最喜欢的学生不是我,是刘铭。”
常敏有些惊讶,她从未这么觉得,在她眼里,刘铭就是个活宝,没事喜欢耍宝,按照鲍春来这种一本正经的性格,应该更喜欢像孔玉舟和程嘉佳这种不用操心的学生才对。
孔玉舟见常敏这般表情,猜到她是不相信,于是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应该说是偏向,或者是偏爱。刘铭他总觉得他自己学术能力有限,不受鲍教授待见,但实际上,当初选导师的时候,刘铭是鲍教授点名要收到门下的学生;而我,当初选的导师其实不是鲍教授,只是因为我选的那个导师没选中我,后来学校给协调了一下,所以我才到了鲍教授门下……”
常敏倒是第一次听说,和她的认知确实不太相符,但听孔玉舟这么说出来,总觉得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想说两句,结果还没开口,孔玉舟的手机响了。
孔玉舟一看,告诉常敏是那个做纪念品的人来了。孔玉舟接了电话,说了下这家咖啡店的具体位置。
不多会,一个个头不高的人走进了咖啡店,来人穿着藏青底色白描莲花立领斜襟短袖上衣,浅咖色中裤,脚上踩着一双荧光色的耐克球鞋,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袋子。一进门就看见了孔玉舟和常敏,走过去打了招呼坐到了孔玉舟身边,常敏的对面。
这人对常敏自我介绍:“幸会幸会,我是小孔的朋友,我叫杵高。”
常敏也客气的回应,本来远远的看见这个叫做杵高的人只觉得个头不高,但等对方坐到对面之后,才发现这个人的脸却长得非常好看,眉目五官分布是标准的三庭五眼,脸部轮廓清晰流畅,特别是那双眉眼,眉毛和睫毛都非常浓郁,眼睛深邃,看着人的时候,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面饱含深情。但实际上,只要聊两句,常敏就会完全忽视那双眼睛里的深情,心里深深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只是个生意人。
杵高从随身带的帆布袋里掏出定制好的东西,递给常敏,介绍完他这批订制品的设计理念之后,就开始不断的介绍自己这家工作室承接过哪些大学的项目,还掏出手机给常敏看自己工作室做的其他案例。
常敏看了一会,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因为杵高讲完一个项目就和常敏说“咱们以后可以继续合作,你们学校如果要做什么纪念品或者奖品都可以找我。”虽然常敏知道这家工作室想拓展业务,但是听多了,也觉得有些心烦,心想,这个人居然是孔玉舟的朋友,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啊!但常敏同时又碍于对方是孔玉舟的朋友,也不好意思直接打断或者拒绝什么的,还得保持着职业的笑容应付着。
最后还是孔玉舟看不下去了,对杵高说:“我们下午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吧。尾款我现在转给你。”
杵高倒是也立刻停止了他的推广行为,说道:“行,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保证价格公道。”
杵高走了之后,常敏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多,不到四点,他们定的酒店下午四点半才正式对外营业晚餐。
常敏对孔玉舟说:“咱们再坐一会吧,等到四点半再去取蛋糕,然后直接去酒店。”
孔玉舟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对常敏说:“其他人四点半的时候直接去包厢布置,不过盛文静说她下午有点事,可能会稍微晚一点过去。”
常敏点头道:“咱们人手够了,她先忙自己的,晚上吃饭别迟到就行。”
孔玉舟比了个OK的手势,就在群里回复了。
但是他们这个群里已经聊开了。
程嘉佳@了盛文静:【注意防晒哦!】
盛文静@了程嘉佳:【谢谢,回来给你带零食~】
刘铭@了盛文静:【我也要。】
盛文静@了刘铭:【你该减减肥了。】
刘铭:【我哪里肥了,为了这个大论文,都生生瘦了四、五斤!】
张伟@了刘铭:【继续努力。】
刘铭:【……】
程嘉佳@了刘铭:【你的肥肉换成了论文,很划算。】
张伟@了刘铭:【还需要感谢答辩老师的不挂之恩。】
刘铭:【……】
孔玉舟:【别忘了四点半带着材料去酒店!】
程嘉佳:【收到!】
刘铭:【收到!】
张伟:【收到!】
盛文静:【大家辛苦啦!】
过了一会,在群里一直没吭声的董万连终于冒了个泡:【我下午也有点事,要晚一点过去。】
孔玉舟:【好的,五点半开始的晚餐不要晚了就行。】
孔玉舟发完,刘铭就单独给孔玉舟发了一条信息:【哎,有钱就是好啊,董大佬出了所有的费用,咱们压根不好意思让他一起来干活,还好他自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