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把我带到了商队里,和商队头领——一个叫帕克柳季夫的年轻人那里。他很感激的对我的援助表示感谢,并很痛快的答应了我和他们同行前往库尔斯克的请求。
帕克柳季夫似乎很喜欢听佣兵们一些惊险刺激的故事,所以,他还很礼貌的请我给他讲了很多我以前的经历,我估计;即便是卡列,也被他缠着讲了不少吧?
帕克柳季夫是个很厚道的人,在库尔斯克我们临分手时,他送给了我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了食物、工具、伏特加和一些火药,都是我们很需要的东西。
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库尔斯克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雅克!
我见到他时,他正站在一家铁匠铺外往里头望。我观察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我不久前认识的朋友雅克!而当雅克发现是我时,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化不已,先是激动,再到感动,而后又是猜疑、疑惑,这若干截然不同的表情如教科书一般在他的脸上翻了一遍,最后他的脸色重归平静,朝我点了点头,重又向铁匠铺里望去。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还是有一丝激动的。
我忽然不打算让我的同伴们知道我和雅克的关系,于是我想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与雅克擦肩而过。
当然,期间我回头朝他眨了一下眼,他也微微点了下头,走进了铁匠铺。
我让雷奥哈德和马利加维奇跟着那个商人一起去贩货,而我带着弟兄们去佣兵旅馆休息。
我在路上的时候,却看到了我永生难忘的场景!
地上、街角里倒着许多饿到的人,衣不蔽体,骷髅似的脸,不断地伸手向每一个路过的人讨要食物。那浑浊无神的眼睛让我不忍直视,甚至让我很同情他们。肮脏的小巷往往会堆满这样遭了瘟似的人,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大多都是患有诸如伤寒之类的病鬼。我知道他们大多是俄国的农奴,但这惨淡的样子是我始料未及的。在波兰也有穷人,但这么惨的我头一次见。
这就是繁荣、强大的沙皇俄国的另一面啊!
我还看到一个皮包骨头的女人怀抱着一个婴儿,她像一个受诅咒的骷髅一样所在角落,有气无力的哼唱着哄着不断啜泣的婴儿睡觉,头发像枯草一样杂乱干燥,才绿色的面庞上挤出两只空洞无神而绝望的眼睛。她向每一个路过的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嘴里有气无力的说道:“行行好,老爷......给点吃的吧......”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之所动。
这破年头,谁都救不了谁。
那时,我的同情心或是良心竟开始作祟,那是我在未来一直所唾弃却从来无法摆脱的心态。
我取出些面包和泰勒递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那一刻,我看到那个令人作呕的、死鱼一样的婴孩。
我见过不少死人,也杀过不少人,但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有人因为饥饿而濒死的,他们本不该遭受这种痛苦。
所以,就像我的理想一样,我愿为天下苍生做点好事。
那个女人一定很久没吃东西了,她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就一把夺过了面包狼吞虎咽起来。那干涩的面包噎得她泪光迷离,可她还是在另一个饿鬼转过头之前把面包吃的渣都不剩。
“喂,那个小子手里,有吃的!”那个人突然大叫起来,“他就一个人!”
那个刚接受了我的施舍的女人也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贪婪的叫起来:“我看到了,他怀里......亮晶晶,是银币......足够我们一人一个!”
我扭过头,已经黑了的小巷里,不知有多少双饿的发蓝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
我早该料到,我应该再冷酷一点的!
在街边瑟瑟发抖的饿鬼,从这条小巷延伸到了整条街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有些躺在地上,或是饿昏了或是死了,那些还有力气站起来的,无不瞪起贪婪的眼神,极其渗人的盯着我。
那些上一秒还记可能得到别人同情的难民,下一秒脸上就闪现出了丑恶的一面,不是这个城市有两面性,而是每个人都是有两面性的!濒临死亡的穷人往往不会接受你给他们的尊重,他们的眼里只有生存。
康拉德曾经告诉过我东方有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现在他们打算撕碎我,抢光我的东西。
我立刻拽起拳头一路打出去,这种情况下拔刀吓唬未必有用。但我却面对着好几十人,我不容易逃到了巷尾,又有几十个人围了上来。
很可惜,他们惹错了人。
“找死!”我听到了欧沃顿愤怒得变形的声音。
伴随着这句话,即使在黑夜里也被照得闪闪发光的八支大戟横了过来,撕破了黑暗;十六副增光瓦亮的胸甲挺立在了这些渣滓的面前,我的面前。
费里奇、雷奥哈德和我们扎莫什耶的民兵团们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去死吧,贪婪的混蛋!”欧沃顿挥起斧刃的侧面,将两个人拍飞了出去,后者则像风吹的杂草一样飞了出去。
如果说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已经死了,那就是这一刻。
等我们住进旅馆的时候,街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十人,其他侥幸逃走的,也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