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城之北,陆家府邸,偏厅内端坐数人,气氛一片凝重。
一男子居上坐于主位,脸部方正,双鬓微白,一副富家翁打扮却难掩其眉宇之间威严。此人正是如今陆家家主,陆青衫。
位居左右次席的还有三人,槐城知县张正奇,校官林立,马场杂役刘柏山。除此之外,一旁还站有衙门捕头王国茂以及双手抱胸的黑衣少年陆青锋。
一城知县长官在自己所管辖的地方反而位于人下,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合道理,而此时槐城知县张正奇一脸平淡,甚至谈话间偶露阿谀。
除去那校官林立不讲,而此刻一区区马场杂役还能与朝廷命官平起平坐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最关键的是,陆家家主对那个老人的态度还十分和气。个中理由确实让人捉摸不清,至少捕头王国茂内心是这样想的。
这时,有一儒衫老人缓步而至,在陆青衫起身相迎中落座于末。老人正是如今槐城书院的夫子,慕容池。
待慕容池坐下,陆青衫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开口对张正奇说道:“知县大人,时至今日,已有几人遇害?”
知县张正奇面对陆家家主一如既往毫无架子,亦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根本没有官民阶级之分,张正奇应道:“已发现四具尸体。”
陆青衫闻声眉头微皱,望向捕头王国茂,不待前者开口,王国茂速度说道:“死状一致,应该是同一凶手作案无疑。”
短短不过一旬时间就有四起命案发生,这在以往祥和宁静的槐镇是不敢想象的。
陆青衫眉头深锁,此刻场间氛围一度又陷入压抑。
片刻,陆青衫看向最后步入厅堂的书院先生慕容池,面露询问之意。
清癯老人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叹道:“从尸体的异样来看,这凶手,的确是妖物没错了。”
陆青衫捏了捏眉头,轻声道:“果然如此.....”
从二人神情言语来看,似乎早有猜测,只是这一刻猜测变成了现实。面对二人此刻流露出的凝重神情,场间有些人却仍觉得莫名。
“妖物?”
张正奇似乎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见他随后又迟疑道:“等等,我没听错的话,慕容先生刚才所讲的妖物,是那......妖怪的妖?”
在张正奇的惊讶目光中,慕容池轻声道:“正是。”
见老人神情严峻不像是说笑,张正奇颤声道:“先生所讲,千真......万确?”
慕容池微微点头。
这一点头看似不要紧,可把这中年知县吓得不轻快,只见张正奇先是一惊,而后顿时没了心气,瞬间瘫坐在椅子上,嘴角喃喃道:“这传闻中的东西,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呢.......”
见自家老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捕头王国茂却是不以为然道:“这妖物一说只是记载于书中,谁也没亲眼见过,怕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言语之间风起云淡,而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张正奇听见王国茂如此毫不在意一说,顿时又来了劲头,见他双手撑起身体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莽夫懂个锤子!真当那些妖魔鬼怪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出现在你面前,马上生吞活剥了你!”
王国茂抹了抹脸,这还没被妖怪生吞活剥呢,先是张正奇给吐了一脸唾沫,王国茂嘟囔道:“老爷......可曾见过那些妖邪?”
不问还好,这一问,张正奇又是一怒,“老子是没见过!但是有人见过!你要是觉得老子说的没道理,来!知县这官让给你来做!”
张正奇骂骂咧咧便站起身,一股子非要让王国茂坐在他椅子上的架势。而后者深知这位顶头上司平时的倔爆脾气,也只得硬着头皮挨骂不敢再回话。
场间众人一阵无语,完本凝重压抑的气氛多了些其他味道。
年轻校官林立摇了摇头,啧啧出声。
片刻,发完飙的张正奇终于是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在捕捉到陆青衫神色中那抹冷峻后,张正奇于众人眼中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得,只得一脸苦相道:“陆......家主,这真要是妖孽作祟,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陆青衫冷哼出声,“这也正是今日召集大家来此的缘故。”陆青衫说罢站起身,“世人所知魑魅皆载于书,得其真容者寥寥无几,对此,不知道是该称作有幸还是不巧,我是目睹过其中一二的。”
王国茂闻言大惊,不论他人说辞如何真切,单就眼前这位陆氏家主,只要他张嘴,那么口中所讲,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对于妖邪一事的态度从之前怀疑到如今确信,王国茂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他艰难开口道:
“要是寻常的鸡鸣狗盗,我等尚且有缉拿之法,但是这妖邪......卑职确实不知该作何应对......”
陆青衫看了王国茂一眼,说道:“凡夫俗子,自然是难与那妖邪抗衡,”话语一顿,陆青衫转头看向坐在另一侧的那位老人,继续开口道:“但,对于修行者而言,问题却是会小上许多。”
陆青衫目光所及,正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场杂役,刘柏山。
“修行者?”
王国茂不禁脱口而出,旋即用吃惊的目光看向那个平日里邋里邋遢的酒鬼老人。
不止王国茂,在陆青衫对着刘柏山说完那席话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立即聚焦于后者。
修行者,也就是被世人戏称为“山上神仙”的本体,而大多数人只是从他人口中有所耳闻,目睹其真容者,少之又少。
今日的刘柏山似乎没有喝太多酒,常年通红的酒糟鼻与萎靡的精神气较往日要正常得多。但此刻突然被众人“盯着”,刘柏山不禁老脸一红,只得起身作揖道:“陆家主谬赞,我这个糟老头子只是偶然间习得那修行之术的皮毛而已,称不上那真正意义上的修士......”
陆青衫闻言笑道:“刘老哥莫要过谦,暂且不说这世间能有资质习得那修行之术的人本就是万中无一,更可况刘老哥已经迈入那培元之境,个中玄妙又岂是我等俗人可与之相比的。”
刘柏山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场间众人目光变得莫名,一时各有所想。
虽说不知道那培元境到底是何境界,但此刻刘柏山的身影在张正奇与王国茂心中已经无比高大了,一时二人看向后者的目光中只有那敬畏。
黑衣少年陆青锋微皱眉头,似乎觉得十分意外。
书院老先生慕容池,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艳羡迅速消失不见。
而那校官林立,先是一怔,而后只是扯了扯嘴角,神情莫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