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吹散夜空中一处乌云,一抹皎洁探出头来,散下月光点点。
诸葛旻闷哼一声,发觉自己后脑勺有些吃痛,在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痛?还能感觉到痛?再看了看眼前的能够挥动自如的手,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摔成肉泥!劫后逢生的诸葛旻迅速从地上坐起,四下摸了摸全身各处零件,发现只有手臂有些擦伤之外,其他并无大碍。当然,除了他裆下那一片狼藉。
最后关头,年轻皇帝李玉看到已经被吓到失禁的诸葛旻,稍作沉默后,示意两名侍卫将后者重新丢回了场间。
......
诸葛旻并没有被自己的一丝窃喜冲昏头脑,在第一时间检查完身体之后,就觅到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皇帝陛下,也没有顾什么御前失仪,带着一身腥臊味,迅速地跪跑到了后者身前。
“启禀圣上,钦天监诸葛旻,有事上奏。”诸葛旻以头抢地,发出一声闷响。
不得不说,诸葛旻的反应很快,动作也不慢。
双手负在身后的年轻皇帝看着脚下浑身脏乱的中年官员,神情依旧冷漠。而在听见后者一声启禀后,似乎是感觉有些意思,眼角露出一丝戏谑。
皇帝说道:“爱卿......有何事相告?”
诸葛旻战战兢兢道:“昨日,七月十五,正午时分,一道白虹自天边而来,贯穿烈阳。顿时乌云齐聚,遮天蔽日,持续三刻,方才消散。”
皇帝冷冷说道:“便是稚童都知道天上太阳被那道白箭刺成了糖葫芦,你若也只是懂些表面东西,朕还要你何用?”
诸葛旻哪里不知道皇帝是在警告自己,嘴里有些发苦:
“陛下,那道异象,正是观星册以及史书里所记载的,‘白虹贯日’。”
“哦?有什么说法?”年轻皇帝似乎来了些兴趣。
“据记载,‘白虹贯日’一现,便是吉凶大兆。史上虽只出现寥寥数次那般景象,但从事后结果上看,要么是天灾降临,百姓流离失所;要么就是战火齐燃,鲜血染及大地。所以现如今,则是将那个‘吉’字去了,喻为‘大凶之兆’。”
年轻皇帝闻言皱起了眉头,虽说如今自己只是个式微的傀儡皇帝,但大燕百姓终究是自己的臣民,如果真如那史书记载,眼下岂不是快发生那种天灾人祸?想到此处,皇帝面露凝重之色。
“陛下暂且不用忧虑。”诸葛旻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后说道。
皇帝不禁有些疑惑,“哦?”
“据臣昨日观察,那道‘白虹贯日’虽外有其形,但跟史上前贤所描述的,尚且有些出入。”
“此话怎讲。”
诸葛旻恭声应道:“其一,据星册所描述的‘白虹贯日’,里面并没有昨日出现的那些黑云;其二,‘白虹贯日’还有对应的另一番景象,便是当天夜里会出现一轮血月,正是前人所描述的'血月当空’。但反观昨夜,月亮固然是极大的,但其成色皎洁白皙,全无一丝其他艳影。所以,臣认为,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虹贯日’,而事后彰显寓意的那些天灾人祸,应该也不会发生。”
年轻皇帝闻言抬头向天上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天上那轮残月已经挣脱了乌云束缚,露出圆圆的一张大脸。月光宛如轻纱一般抚在他的脸上,也将他眉间那丝忧虑渐渐抹去。
诸葛旻一直在观察年轻皇帝的神情变化,发现后者因为自己一席话后脸上逐渐露出的认真,顿时心中明了:看来今夜的保命手段便是要凸显出自己身为钦天监监正应发挥出的职能作用。
“不过......陛下,本朝星册史记皆袭于前朝,臣考量过,除去那些遗失的部分,不过将将千年历史,所以在千年之前,是否还曾出现过昨日那般景象,以及其中到底是何寓意,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怕自己之前的一番话以后出了纰漏,诸葛旻补充道。
不得不说,诸葛旻这个人虽然有些贪慕功利,但在天象一学的研究上,肚子里却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嗯。”年轻皇帝沉吟道。
“不过,大燕如今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连年风调雨顺,百姓过得安稳富庶,天灾的几率是微乎其微;至于人祸,以大燕的强大国力,自然更不在话下。所以陛下,臣倒是有个猜想。”
诸葛旻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地拍了个马屁。
年轻皇帝淡淡说道:“诸葛旻。”
诸葛旻恭敬道:“陛下。”
“你还有多少个‘不过’?若是朕不接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一起说完?”年轻皇帝嘴里发出一声冷哼,看得出来,面对诸葛旻的马屁,前者并没有表示出半点受用的样子。
眼见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甚至于嗅到一点前者带来的警告,自以为当前形势一片大好的诸葛旻感到一丝寒意,顿时请罪道:
“臣罪该万死,臣的这个猜想,正是建立在观星册对‘白虹贯日’定义为‘吉凶之兆’之上。根据此次这件事的蹊跷,陛下,这兴许,可能,难道不会是......不同以往的......‘大吉之兆’?”话说到最后,诸葛旻带着自己都怀疑的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皇帝陛下。
自古帝王多迷信,因为他们的权力已经到达了世间的顶峰,所以只得利用其它途径来巩固以及进益自己的统治,哪怕个中手段虚无缥缈,但仍然乐此不疲,钦天监、太常寺这种机构能够代代延续,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哪怕手中并无实权的年轻皇帝李玉,此时在听到大凶大吉这两个极端的存在突然调换了个位置,心中难免不由有些开心。
“如果真以你这般分析,那自然是好的。”年轻皇帝没有掩盖自己此时的心情,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年轻皇帝的神情尽收诸葛旻眼底,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皇帝这种角色,就好比青楼那些嫖客,都是千金难买爷欢喜的主,把爷伺候开心了,自然什么事都好讲......呸!诸葛旻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比作那些妓女,当下一阵恶寒,心底呸了一声。
但,这丝让自己感到异样的情绪并没有被诸葛旻“呸”掉,甚至反而隐隐有升华的预兆,因为他用余光瞥到了仍然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位侍卫......、
“皇帝陛下!我的亲爷爷,您今儿要是放我一条生路,我现场给您脱光了都成!”诸葛旻内心在嘶吼。
李玉没有看脚下的诸葛旻,自然也不知道后者此时的内心想法,就算知道了......肯定也没有那个恶趣味去看一个中年男人的“胴体”......
李玉说完话后好像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李玉开始沉思。
李玉眉头一皱。
李玉脸露愠色。
李玉一把抓向头顶黑纱翼善冠,将其狠狠摔在地面。
黑纱帽质量极好,在稍稍变形后便恢复了原样,碍于力道使然,骨碌碌地往观星台边缘滚去。
场间众人被年轻皇帝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时呆在了原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