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岁的我当时坐在咖啡馆的座椅上,白色的瓷勺搅拌着咖啡的泡沫。勺子碰撞着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的雷雨把大地涂得漆黑,使得路上的行人,街道上的广告牌,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如同被渲染过的水墨画一般。
一道闪电劈下,在一瞬间照亮了一切,咖啡馆的音响中流出低沉的乐章。听着旋律让我有种分外孤独的感觉。
我的头突然像针扎似地疼,我趴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一动也不动。一会剪着短发的侍女走过来,轻声询问我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我回答说:“没关系只是有些乏。”
“真的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谢谢。”我说。于是她微笑着,转身走开了。
音乐变成了一首十分轻快的曲子,我抬起头透过玻璃仰望着城市上黑漆漆的云层,不禁失了神。
我想起了人生旅途中的很多东西,虚度的岁月,离我远去的人儿,还有无法挽回的懊悔。
咖啡在不知不觉中被喝完,咖啡杯上绘有几株白色的花朵,而我恍惚间置身于一片瀑布旁边。
听着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呼吸着泥土的芬芳。感受着风从身边轻柔地吹过,聆听着鸟儿的鸣叫。
那是在那一年的盛夏?在我二十岁的时候。
那名侍女又走了过来,站在旁边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用的,谢谢。只是忽然间有些小小忧伤。”我微笑着说道。
“真的,我也时常感到莫名的忧伤,所以很能理解你。”说完她转身离开留给我一张动人的笑脸,“祝您愉快。”
“一定!”我举起了那只已经空掉了的杯子。
过去了那么长时间的春秋岁月,我还是能真切地回忆起当时的风景。
飞溅的水花将夏日的炎热都隔离在一片水雾之外,,连绵的山青翠无比,嫩草在夏风的吹拂下像是波浪似的。
淡淡的薄云飘荡在在湛蓝的天空,凝眸望去只觉得,双目干涩。
夏风吹过林间,摆动了她那丝绸般的秀发。旋即向远方掠去。树叶在沙沙耳语,鸟儿的声音忽远忽近,若有若无像极了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此外就是无边的寂静啦,听不见其他的声响,有没有与任何人擦肩而过。
忽然看见两只野兔受惊似的从草丛中跳起,向树林的深处跑去。
韩仪一边走一边给我说着记忆里的水洞。
记忆这玩意总是不太靠谱,在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从未注意过那片风景有什么拨动人心弦的地方,也没有想到过会在多年之后想到过它。
对于那时的我的我来说,风景这种东西可有可无。
那是只是想着在我身边相伴而行的那位姑娘,想着她的眼帘。
在那样的年纪里,无论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最终都会像是童年里折的纸飞机,飞落到地面。
更何况那时的我心里正怀着心事,然而那心事又把我带到某种难以言表的境地,根本没有那份欣赏风景的闲情雅致。
不过现在却是那风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样的山,那样的水、那样的水。。。。。。
它们纷纷闯入我的脑海,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得我好像可以用炭笔临摹下来。
但是那风景却空无人影,谁都没有只剩下寂静的风景,我最终还是把曾经日思夜想的姑娘模糊了。
一同模糊的还有那是的自己,现在最先想起的居然会是最不曾注意的风景。
当然只要我愿意,总会想起她的模样,。
那纤细的手,那如丝绸般的柔顺的秀发,当然还有那双如同水晶般澄澈的双眸。
不经意的动作,甜甜的笑声。记忆如同剥洋葱般被一层层打开,韩仪的脸庞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
也许是我总喜欢看她眼睛的缘故,每次都是好像看见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冲我眨着眼睛,然后微微一笑。
双唇微张,似乎有话要对我讲。然后温柔地与我对视,就像是在看,深邃夜空里那稍纵即逝的流星。
不过,让韩仪在我眼前浮现总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时间越来越长,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悲哀。曾经的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孩,终究也如同消磁的硬盘消失不见。
所想起韩仪的时间延长得如同夕阳下的树影很快便与冥冥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我的记忆正逐渐远离了她,正如自己逐渐远离了曾经的梦想。
唯独那风景,那时的风声,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像是对我说:“喂,快想一下,我可这里呦,快起来想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这样的天气里,,它比以往更要强烈.
“喂,为快起来,想一想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也只有动起笔来,把曾经的一切都保留在纸面上,才不会那么容易忘记。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会忘记那个女孩的样子,害怕忘记那个把她名字都刻进骨子里的曾经。
我和韩仪走在那片森林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人生。
人生不就像这片森林吗?我们都生活在这里,迷失的人迷失了,错过的人错过了。
有人在出口重逢,有人在迷失中相遇,或者有人有人在迷失中相遇却在出口处失散。可是不管怎样我们终究还是遇见啦,每一次的遇见都值得被好好珍藏在心底。
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人的记忆是最靠不住的的东西,人是一种很能偷懒的生物,不管重不重要,总会在不经意间失去。
所以我才会敲骨吸髓般从那段记忆中汲取剩余的东西,一方面是为了对韩仪的承诺,另一方面是真的害怕会把珍视的姑娘忘记。
现在的我才四十五,却有很多东西都已经记不清了。
也许现在不记录下来我年老的时候都不知道韩仪是什么人了。
想这里,我不禁落下了眼泪。落下的泪水打湿了棕色的桌子,到现在我才发现也许韩仪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那段记忆里其实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