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娇自告奋勇去探路寻找宿头。赵杉与黄雨娇解开包袱,找出两件厚布褂子,把外面的男式长衫脱了,将褂子穿上,再把长衫穿在外面。杨水娇探路回来,向她们招手道:“有了,前面有人家了。”
赵杉已经是没有力气再走,被黄雨娇扶着站起来,勉强又走了一两里的路。看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下,有几间草屋。
来到近前,细看那屋子时,上面是杂乱的茅草盖顶,中间是裂缝的土坯做墙,墙上有个脸盆大的小窗,透着昏黄的灯光,下面胡乱扎着一圈松树枝围成的篱笆。屋后有条十几米长的蜿蜒小路,路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呼啸的北风卷积着屋顶的茅草,狂摇着屋前的篱笆,那茅屋在风中摇晃,好像稍不留神,就要被卷上天或是被吹跑到悬崖下。
赵杉看看四面高耸入云的群山,再看这草屋,心中不禁凉飕飕一片。她与“二娇”对视一眼,三人脸上都显出了些惶惶不安之色。
杨水娇走近小屋,敲了敲门。咯吱一声,门开了条缝,缝里透出的一丝亮光。一个年轻村妇伸出半个脑袋来,问一声:“谁啊?”。
“大嫂,我们三个远路而来,走得累了,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方便吗?”杨水娇连咳两声,故意哑着嗓子装做男声,作了个揖道。
那村妇用眼睛挨个把三人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开门走了出来,笑吟吟地道:“看三位文质彬彬,定是第一次进山。只是我这里房舍简陋,如不嫌弃,就请进吧。”说完,闪了身,把三人让到里面,跟着进屋,用木杠顶住了门。
这草屋是里外两间,外间屋的正中摆着一张旧方桌,方桌四面各放着一条长凳,桌上的烛台里有一支烧了半截的蜡烛,烛火忽明忽暗,烛影随风摇动。
赵杉与“二娇”在桌边坐下,见村妇两眼一直来回在她们身上看,怕泄了身份,忙从袖里摸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说:“我们一路走得饥渴,相扰大嫂,快去烧些饭菜来吧。”
村妇收了钱,笑道;“荒野小店,缺肉少菜,待我去后厨看看,拣好的做来。”
黄雨娇把头枕到胳膊上,眯眼打起盹来。杨水娇也连声喊累,一头爬到桌上。赵杉更是困得两只眼皮直打架,但想着刚才村妇看她们时,脸颊上挂着的那有些异样的笑,心里难免忐忑。她不停地用手揉着脸,以克制困意。门外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警觉地打个激灵,赶忙推了黄雨娇两下。
只听一个男人叫门的声音:“店家,快开门啊,后面有头灰熊追着我。”
“刚来了三个客人,没有地方了,你到别处去吧。”女人在里间屋不耐烦地喊道。
“天下人本一家,男子皆是兄弟,女子皆是姐妹,原该相互照应。老板娘,就行个方便,让他进来避避吧。”墙角里忽然响出一个沉闷闷的声音。
“谁?”赵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村妇自里屋出来,笑道:“是个乞讨要饭的花子。”
村妇把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背着竹篓的络腮胡男人。
赵杉见他口中没有气喘吁吁,脸上也并无惊慌之色,不像是刚受了惊吓,心中狐疑。
杨水娇揉着眼,从桌上抬起头来,问村妇道:“饿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把酒饭拿来?”
“别再叫她了,她的饭还不知做到何时能熟。我这里现成的,几位如不嫌弃,先吃点垫垫饥吧。”络腮胡男人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两葫芦酒,两包熟牛肉,五个白面馒头。
“那就谢谢大哥了。”杨水娇笑着把酒葫芦打开,自己先倒了一碗。双手捧着,一仰脖灌了下去。然后把拿肉撕开,旁若无人,大口吃着。黄雨娇见了,劈手撕了一块,连声说好吃。赵杉在心里禁不住叹二人的天真傻气。
“还是这两位爽快,小老弟,你也喝一碗吧。”络腮胡笑着把碗摆到赵杉面前,给她倒了满满一碗。
“让他也过来吃一碗吧。还是他求情我才让你进来的。”村妇从里间屋出来,端着三碗稀饭,指指墙角蜷缩着的乞丐说。
“看先生衣衫单薄,怎禁得住这山里的寒冷,过来喝一碗取取暖吧。”络腮胡去到墙角,伸手去拉乞丐,惊讶叫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村妇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个醉鬼不用管,都在这里赖了两天了。没把他扔出去喂狼已经是老娘发慈悲了。”
络腮胡把那乞丐请到桌上,赵杉拉黄雨娇坐到了自己这边,给乞丐腾出了个位子来。那乞丐穿一件皱皱巴巴油渍麻花的长衫,对她们拱拱手,说:“鄙人一路跋山涉水,寻觅知音,不期今日与几位在次相遇,幸会幸会。”说完,便在赵杉对面坐下了。
络腮胡要给他倒酒,乞丐用手挡着碗,辞道:“鄙人从不饮酒,蒙义士盛情,就勉强吃半碗吧。”要过酒葫芦,自斟了小半碗。
“大嫂,再拿只碗出来。”赵杉见桌上的碗已经用完,向里屋喊道。
村妇道:“哪还有好碗,就桌上那几只了,你们交替轮流用吧。那个杀千刀的醉鬼,前天连打了我三只碗。”
“不就打了你三只碗吗?待会儿一并算钱给你就是。”络腮胡把面前碗里的稀饭喝光了,倒上酒,站起身,双手捧碗,对桌上的四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为了今日大家的缘分,干了这一碗。”
“好,大哥爽快,我先干为敬。”黄雨娇随声附和着,仰头就把酒喝了。络腮胡又要给她倒,被赵杉拿手挡开,笑着说:“我这个弟弟还年轻,喝不了那么多。让他先吃些饭吧。”说着,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到男人面前,道:“今日蒙大哥仗义赐酒赐饭,这点微资就算谢大哥了。”
“我出门坐船,身上的财物被水匪洗劫一空,算白吃你们一顿。”乞丐抖搂着破破烂烂的衣袖,尴尬地一笑。
“大家出门在外,理应相互帮衬。这顿我请客。”络腮胡把面前的银子推到赵杉面前,赵杉又给他推了回去。黄雨娇也帮着往男人手里塞。
三个人六只手推来推去,碰倒了烛台,蜡烛落到桌下,噗的灭了。
“大哥,身上带了火石吗?”赵杉问。
“在筐底,我去找。”趁络腮胡起身去找火石时,赵杉把自己的碗跟他的碗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