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江琊墓地所在山林的另一端,是江左盟历代逝去的弟子们的的埋骨之地。
墓碑林立,但都颇为老旧。
只有新堆砌的两座坟墓是新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江左盟许久没有死过人了。
白帆随风飘荡。
纸钱洋洋洒洒。
一众蓝衫弟子接踵立于坟墓前,个个表情悲痛。
站在人群之外的薛子初默默看着他们,怅然,又无奈。
虽说她见过太多的生死,也深知,既然身在江湖,流血,伤亡是常态,但看着旭风和纪辰等一众小弟子红着眼睛忍着泪水的模样,心中也着实不好受。
而听见她身后的华东君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回头,一眼便看到了他躇起的眉。
可知在她的记忆和认知里,公子东君并非这样悲天悯人的性子,此时这神情,着实让人费解。
迟疑了一下,她便问道:
“东君公子,你怎么了?”
闻言,华东君看着那两座新坟,神色看起来,竟也稍有些怅然,他道:
“他们原本不必死的。”
“原本不必?是何意?”
薛子初很是不解,可华东君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安葬完两名已故弟子,江清带其余弟子准备回府。
转身之时,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华东君和薛子初,凝眉片刻,眸子忽而一沉。
这时,难得华东君主动走上前说了句宽慰的话:
“江宗主,此事始料未及,勿过分悲痛。”
听了这话,江清冷冷的斜了他一眼,似乎并不领情,他道:
“不悲不痛?呵!华东君,你不觉得此时说这样的话,很不合适吗!不过也对,他人生死,你向来是懒得放在眼里!”
“你知我并非此意。”
“行了,你也知,我现在根本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
只见江清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声,华东君却似乎并不生气,他道:
“若你现在想打架,我也可以奉陪。”
此言一出,薛子初忽而一诧。
江左盟一众弟子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时,旭风突然站出来,一脸气愤道: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欠!没事找事吗!我们家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思跟你打架!谁搭理你了!”
“旭风!”
薛子初闻言,脱口低喝了一声,继而,她走上前,沉眉对着他道:
“旭风,东君公子的意思是,若江宗主心中烦闷,打一架发泄一下也好,不是恶意。”
“薛姐姐!”
只见旭风听她这样说,更是愤然:
“此人多半有病,早前我就跟你说过,要你不要理他了。”
说着,他走上前去,抓起薛子初手臂便要将她从华东君身边拉走。
可闻言,薛子初躇眉,却不动。
如此,旭风当即便更不高兴了,只见他犟着眉道:
“薛姐姐,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总是要帮别人说话!”
薛子初便是无奈:
“旭风,平日里任性一些也无妨,但东君公子年长于你,你出言不该对他如此无礼,当同他道歉。”
接连这两句,是说教。
但在旭风听上去,与平日里薛子初对他温和的语气态度有些许不同,在他看来,便也算得上是责骂了。
他便是不理解,更是不服气。
愤然的松开她,他道:
“今日先出言挑衅的明显是他,凭什么让我道歉!薛姐姐近日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越来越偏心!”
闻言,薛子初凝眉,此时,在一旁的江清当即瞪了他一眼:
“混账,薛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谁准你这般态度对她说话,是找打吗!”
“哼!我又没说错什么!也没有冲撞薛姐姐的意思!宗主态度才奇怪呢!”
“说什么!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江清戾着眼睛瞪着他,又大喝一声,如此,旭风更不服气道:
“我说什么宗主自己心里清楚!好!你要打便来打,今日我要躲一下,日后名字便倒过来念!”
只见江清听了这话,气的脸一黑,走上过去挥手便要给他一巴掌。
而这时,薛子初立即移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继而道:
“江宗主勿要动怒!他年纪小不懂事才口无遮拦,好好说教便是!何须真的动手!”
“薛姐姐你让开,不用你拦着!反正你们都有理,反正宗主最近也是看我不顺眼!哼!”
见状,旭风气愤的上前正欲推开薛子初。
他此刻在气头上,也知他一向没轻没重。
遂便是他手触及她的肩膀之时,突然一颗琉璃珠子径直飞来,直抵他的手臂。
见此情形,江清眸子一沉,岿然未动,只是大喊了声:
“小心!”
而薛子初闻声,几乎是下意识的松掉了江清的手臂,继而旋身去挡。
最后,毫无悬念的使得那颗飞来的珠子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她的后背。
只见她身体微微一震,继而一个踉跄,险些撞到旭风身上。
当即,旭风瞪起了眼睛,周围弟子们也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如此,华东君眉心一凝,当即移步幻影般闪了过来。
他扶着她,微有急色道:
“如何了?”
这一下其实不算重,但当巧不巧,打得正是后心脏的位置,遂薛子初不免心头一阵翻涌,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口里不知不觉涌出了一股腥涩。
她想说句没什么,却是一开口,嘴里的血先涌了出来。
而见此情景,江清当即一把扯开了华东君,继而怒道:
“华东君!你!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说完,又直接出手打了他的肩膀一掌,将他推出去了很远。
只见华东君退出去了好几步,站定后捂着肩头,沉眸:
“抱歉!”
“你敢出暗器伤人!”
反应过来,旭风狠狠的盯着华东,噌的一声抽出了鞘里的剑。
见状,薛子初却立即一把抓住了他,继而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这时,江清喝道:“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带人回去治伤!”
闻言,旭风愤然的将目光从华东君身上收回,继而立即转头对薛子初道:
“薛姐姐,你忍着点,我这就带你回去找穆阿伯!”
说完,他立即转身弯腰直接将薛子初背了起来,继而在一众弟子的跟随下直奔回城的路。
猝不及防的被他背起窜了出去,薛子初默默的摇了摇头,便也就不挣扎了。
只是,她回头时,注意到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未动的华东君,心里陡然一沉。
他躇眉看向这边,那沉甸甸的目光,如从前无数次一样。
此刻,薛子初也不知为何,突然看出了些自己以往没有注意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