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洛阳。
入夜,城中最大最气派的一处府邸灯火通明,层层弟子把手下,朱门大敞,不时地便有外来的队队人马进入,个个神色匆匆。
薛子初随着一众蓝衫少年沿街走了过来,望着那个处处透露着不安的气氛的府邸,微微有些失神。
这便是那收到了血鸢令的飞刀门?
漠河几日,众少年蒙她搭救关照,相处下来,言语也并未有所避讳。
遂,闲聊一夕,她便已经知晓了阔别了八年的中原武林,现在是怎样的局势。
可谓,出乎意料。
八年前,有一惊世魔头,名为江琊,此人当年曾凭一把凶剑大肆祸乱武林,可谓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此剑,便是血鸢。
一直以来外界对血鸢此剑传的神乎其神。
他们说,血鸢认主,附有神力,得之便可得天下。
他们又说,血鸢不详,剑凶嗜血,沾染便会成疯成魔。
天下人,呵,反正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以匡扶正义,铲奸除恶的名义,江湖各门派曾发起过对魔头江琊的联合截杀,那便是轰动一时的岱山凌绝顶一战。
当日截杀,血鸢断剑,江琊被其兄长江清大义灭亲,亲手斩杀,一剑毙命。
而据说魔头死前近乎疯癫,乱杀一气,许多参与围剿的大大小小的门派也均遭受了重创,战后纷纷没落。
目前尚存的旧有门派,势力以岱山剑顶阁为首,江东江左盟以及太行青云派次之。
后起的新帮派虽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然而却未能再掀起什么大的风浪,这些年的中原江湖静的如一潭碧水,波澜不惊。
如今,似乎有人想要搅动这潭水,还妄以早就被毁掉且被江湖各界称之为不详之剑的血鸢,以及魔头江琊之名。
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敢!
薛子初想要探个究竟,恰好旭风十分活络,邀她南下做客。
她想飞刀门被下了杀令,定是十分警惕,暗中探查定多有不便,遂,她便随那帮少年一起来到了洛阳。
…
少年旭风飞扬跳脱,一路上都在上蹿下跳,此刻他刚从沿街的房顶上跳下,飞刀门的守卫登时大呼一声:
“什么人!”
紧接着,便有一把把飞刀嗖然飞向了他。
众人一惊之际,只见旭风当即旋身拔剑,翻跳挑挡,不消片刻,便将那些飞刀尽数打落了。
落地收剑,少年得意的扬着眉稍上前道:
“听闻飞刀门的飞刀快如闪电,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
见状,薛子初不禁暗自微叹,飞刀除了快,还有一个致命点,那就是数量之多,若那些守卫尽全力再发几波,怕是这轻狂小少年就要吃亏了。
“宗主?”
“宗主!”
正出神,忽而见江左盟弟子纷纷喊叫着冲上了前去。
薛子初这才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位手持朱玉佩剑,着墨色衣衫,身披长袍的男子,她登时目光一滞。
此人身型高大,五官端正,眉宇间英气又冷峻,尤其浓眉下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气场十足,颇有震慑力,这便是江左盟如今宗主,曾经那位魔头江琊的兄长,江清。
飞刀门的守卫见了他也立即收起了武器,抱拳揖礼:
“江宗主!”
江清微颔首,站定后扫视了下四周,继而冷声道:
“发生了何事?”
飞刀门当即有人回话:
“方才这位小公子突然跳了出来,我等误以为是歹人,便贸然出了手,不知是江左盟的人,还请江宗主恕罪!!”
闻言,江清浓眉一拧,立即瞪了旭风一眼,继而呵斥道:
“一路上窜下跳也就罢了,到了人家府邸还不知收敛,还不快滚过来!”
“我就是听说这飞刀门的飞刀了得,想讨教一下。”
旭风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挪回了江清身边,随后又想起介绍他带回的朋友,便又瞬时换了一张笑脸道:
“对了宗主,这是薛姑娘,我新结交的朋友,嘻嘻。”
闻言,薛子初立即恢复镇定,向江清微微点了点头。
“薛姑娘?”
而江清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里颇有些疑惑,那意思很明显,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何蒙着面纱?
而且还有一丝其他的疑惑,更明显,片刻后,他道:“薛姑娘,你我,可曾见过?”
虽然来前做好了遇到了旧识的准备,但眼下被江清凌厉的目光盯着,薛子初还是不免的浑身发冷。
一别经年,过往诸多恩怨已逝,虽然她并不怕他,但若是被认出,太麻烦。
还好她曾因长期服用苦药,嗓音不复往昔了。
微微定了定神,薛子初恢复平静,道:
“若是江宗主没有去过漠河的话,想来,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江清微诧:“漠河?”
闻言,旭风也立即站出来解释道:
“宗主,薛姐姐随我们从漠河而来,便是她告诉我们冰凌草之事的。”
见江清一直盯着她的面纱,旭风又忙解释道:
“薛姐姐脸受过伤,有疤痕,所以只能终日带着面纱,她可是好人。”
闻此言,只见江清躇了躇眉,一抹失望之色划过眉间,这时不知谁又说了句:
“是啊宗主,当日旭风受了伤,多亏了这位姑娘赠药和收留呢。”
旭风当即跳脚:
“喂!师兄!你!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的吗,哼!”
回来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说自己在漠河被鹰给伤了,嫌丢脸。
“哈哈哈…”
旭风负气的样子,惹得众位师兄弟们一哄而笑。
而被自家宗主犀利的眼神一瞪,笑声又戛然而止..
“受伤?伤哪了?”
江清戾着一双眼睛,盯着旭风厉声斥责道:
“是不是又不老实了!近来不罚你,又找不着北了是吗!”
闻言,旭风挠挠头,道:
“哎呀,小伤而已,半路上我…我玩闹,不小心蹭破了点皮,没什么的。”
而见江清听后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又急忙示弱道:
“宗主,我错了,那日我是不小心,也真没什么大事儿,您要打便打,可千万别再禁我足不让我出门啊。”
“嘻嘻,求你了宗主,我还有朋友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啊!”
旭风堆着笑,撒娇求饶,似乎很受用,江清目光当即少了些凌厉,但嘴上还是斥了句:
“滚!”
这些时日同行,薛子初对旭风这个小少年的脾性,略有了解,几分顽劣跳脱,几分耿直莽撞,平日里应当不少惹祸。
如此还能跟着江清,没被赶出去,她不禁感叹:
这会撒娇,真是个不起的本事。
而江清,脾气之差,不减当年。
这时,江清又看了一眼薛子初,有些疑惑似乎并未打消。
虽说他知道,旭风这小子一向张扬活泼,平日里最喜欢到处结交狐朋狗友,时不常的就招来江左盟折腾,但眼下这女子,虽蒙着脸,但怎么看也不是与他同年纪的人。
然他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恰巧此时,飞刀门府邸内传来一声惊呼:
“宗主,这里又发现一张血书!”
闻言,众人均一惊。
登时,他便也顾不得盘问了,对薛子初说了句:
“失陪!”
便直接转身,大步跨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