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冷哼一声,还要说话。宁泽站了出来,声音不大:“观察大人,此事看起来可能有些误会。想那张虞侯也是一时气急,情有可原。要不就——”
张好稍作沉吟道:“那你的意思呢?”
连王大用都只好用讨好期盼的眼神看宁泽。他倒不是怕张富贵罚重了,而是事到如今,千万别牵连自己才是要紧。
“算了,让张虞侯给韩校尉赔个不是,一笔勾销得了,惊动了副帅,都是保德军的弟兄,副帅面皮也不好看。”宁泽笑道,有意无意看看王大用。
张好点点头:“也罢,就听你的。王、王什么来着?”
“是,末将在!”王大用心里那个憋屈和庆幸。憋屈的是,一个太监,居然连自己名字都懒得记。庆幸的是终于能压下来,唉,刚才真是危险。若张好慢来一步,这祸可就闯大了。
“你去,让这个张富贵当着全军的面,给韩校尉赔个不是,今后不许再挟私报复。若有再犯,杂家只找你的麻烦,哼哼!”
张好也是就坡下驴,半夜三更的,被宁泽跑来叫起,说他们五队被集合点兵去了,恐怕会有麻烦,无论如何请观察使大人移驾过去看看。无事便好,若有事,说不得要求他帮忙。
要换了别人,甭说半夜吵醒他,就算是大白天没事来找他,也未必有好脸色给人看。可偏偏这个宁泽,他总是打心眼里喜欢。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就救了自己,也许是他真有些本事,也许是他长得好看,反正,听到宁泽这么一叫,毫不犹豫就翻身爬起,不顾寒冷出来站台。
在两三千人的目光注视下,张富贵扶着一只断手,失魂落魄走到韩世忠跟前:“韩校尉,是我一时糊涂,错怪了好人。你且担待则个!”弯腰低头,向韩世忠唱喏。
韩世忠面无表情,伸手托住张富贵:“不敢当,只求从今与虞侯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张富贵默然无语。
韩世忠转身走到王大用面前,抱拳行礼道:“都虞候大人,小人原属右前锋军,只因经略相公特意吩咐留守颖昌练兵,故而耽搁了许多时日。如今前方战事正紧,小人区区百人,留在颖昌一无用处,倒不如投奔前线,还可为朝廷出些气力。请大人恩准小人的前锋营五队能即日启程,找经略相公汇合,杀敌效力!”
他自忖今天保德军的面子丢得太大,若再留在颖昌,群狼环视,也是凶多吉少,还不如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大用毫无准备他会这么请求,下意识便看了张好一眼。张好又下意识看了宁泽一眼。宁泽已经明白韩世忠心意,心知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朝张好点点头。
“这样也好,各干各的,免得再生龌龊。”张好微微闭上眼睛,好似自言自语说道。
王大用连连点头:“如此,待我请了副帅钧旨,再做决定吧!”
一场气势汹汹的点兵草草收场,保德军众将领俱感丧气,都闷闷地不敢找王大用说话。王大用陪着笑脸把张好送走,才又把张富贵单独叫到自己帐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张富贵才一瘸一拐哭丧着脸从王大用帐中出来,去到自己营房,还来不及包扎手腕,拍着桌子命人去把李文山抓来。
李文山被人揪起来时还是满身酒气,一脸懵逼。等到了张富贵营房,话还没说,当头就是一桶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一边跳脚一边打着喷嚏,全身发抖。
等他忽然想起今天是说好的点兵日子,吓得屎尿全流,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口里碎碎念道吃了宁泽那厮的暗算,被他几碗酒灌得人事不知,才酿成今日大祸。
张富贵哪里还听他解释?只吩咐一声叉出去重重的打,打多少都没说。
开始整个营房还听到李文山杀猪般的嚎叫,等渐渐地叫声越来越低,众人都毛骨悚然起来,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大的赶紧偷偷使眼色让行刑的暂时停手,大家相约进去给李文山求情。苦苦跪了半个时辰,张富贵方才恨恨作罢。
~~~~~~~~~~~~~~~~~~~~~~~~~~~~~~~~~~~~~~~~~~~~~~~~~
“真的决定走了?”宁泽问道。
“嗯。”韩世忠淡淡回答,双眼看着远处:“留在这里,早晚憋出鸟来。还不如到前方,痛痛快快厮杀一阵!你呢,你去不去?”他知道宁泽是得了特权,去留随意的。不过倒是满脸热切,盼着他一起。
“你都走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宁泽苦笑一下,贪生怕死,终究躲不过要去打仗。
韩世忠大喜:“那好,咱们赶紧收拾,得令就走莫耽搁。”
“你这人真是大条得可以,那位不管了?”宁泽歪嘴挤眼,朝着自己屋子方向。韩世忠才反应过来:“哦!”又为难道:“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那是你的事,可你得跟人家说啊!”宁泽瞪眼道。
两人一起去到小屋,宁泽本想把空间留给他们独处,转个念头对梁红玉笑道:“师姐,五哥找你说话,今儿天气不错,不算冷。你们出去走走,也当散心。”
梁红玉瞪他一眼:“又要装神弄鬼不成?”回头看韩世忠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多说,笑道:“那走吧。”叫上韩世忠出门而去。
“说罢,什么事儿?”梁红玉伸手拂开鬓边被吹散的头发,凝视远方。
“我,估计要开拔了。”韩世忠嚅嚅道。
“去打方腊?”
“嗯。”
……
宁泽把自己手里的事忙完,正好敲门声响。
韩世忠和梁红玉一脸神采奕奕,梁红玉英气十足的俏脸上居然有了几分羞涩。宁泽呵呵一笑:“恭喜两位,定下日子了?”
“你怎么知道?”韩世忠下巴差点掉地上。
“瞧你那死鬼样儿!”宁泽忽然翘起兰花指挖了韩世忠一下,梁红玉一阵毛骨悚然。
“呵呵,这回我可以叫嫂子了吧?”宁泽朝梁红玉嘻嘻笑道:“嫂子,恭喜恭喜!”梁红玉侧过头去,暗自欢喜。
“这个麻烦嫂子帮我收着,若看见你小师妹,就代我给她!”宁泽拿出一个信封,已经粘了个严实。梁红玉也不多问,伸手接过。
宁泽摆摆手,自己出去在军营里溜达,终于找到驿卒,也递给他一个信封,却是寄回家里的信。他知这一去前途未卜,也该留点什么话了。
做完这一切,对着青天伸个懒腰:“换地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