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天空中,赤月高悬着,浅薄的云层难以阻挡赤月的光芒,整个天空都被玉红所渲染着。风吹拂着白沙,使它们不断地流动着,不时会有透明的火焰在沙中窜出,在月光的渲染下,火焰也附上了玉红的颜色,宛如在白布上雀跃地玉红色羚羊,看似乖巧,但却深藏恐怖。
处刑者有着两个小巧的灰白色鸟头长满了银色的绒毛,它有着浅灰色的喙,长且粗,上下皆覆以厚实的角质鞘,两个喙就好似两杆长枪一般,笔直且锐利。两条脖颈长着稀疏的灰色细羽裸露出白色的皮肤,长而壮实,用脖颈内的肌肉支撑着它的鸟头。左头有且仅有一只左眼,位于左头的左斜上方,右头有且仅有一只右眼,位于右头的右斜上方。粗短的躯干下,是它无比粗壮的粉色双臂和双腿,双臂前各有三只略微并拢的爪,双腿下的双脚亦是粉色的,且仅有两只脚趾,内趾粗壮,外趾小巧。
两只成年处刑者带着四只幼年处刑者一边躲避着窜出的火焰,一边尽可能小心地在白沙上试探着行走,轻轻地踩踏沙面,避免让自己陷入流沙之中,在这片火海区域,陷入流沙之中,无疑会在玉红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在此赤夜之中,唯有商队还会继续前行。八个身着墨紫裹身衣的人们,带着墨紫色的头巾与面巾,八人的裹身衣都已经破碎不堪,或多或少都沾染着自己的尘迹与同伴的尘迹,头巾与面巾也都有了裂痕。面巾后的脸庞统一地染上了深深的疲倦和仅有的一抹庆幸。八人当中有两人已经步履蹒跚,甚至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每个人的身后都背着一个大而臃肿的墨色布背包,尽管每个人的身上都布满伤痕,但众人的墨色布背包却不约而同的完好无损。布背包中装满了水瓶,瓶中是他们从初始之地带来的淡水。对于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们,“水”是最为宝贵的财富,既可以让自己和家人得以生存,也可以用水来换取自己生存所需的别的物品,例如口粮、衣物,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换取到残缺的武器和防具,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活下去。
这个商队即将翻过这片沙漠最大的沙丘,翻过之后视野将会开阔很多,开阔的视野可以使他们避免许多的困难乃至躲过很多灾难,比如之前他们在翻过一个小沙丘时遭遇的六只处刑者。遭遇处刑者是沙漠中最为不幸的事情之一。
两只成年处刑者带着四只幼年处刑者从火海区域离开,来到了这片非火海域,较之前的火海区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稍作休息停留,观察四周,没有什么可以视为危险的生物,两只成年处刑者安心了不少,但四只幼年处刑者尚在趾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近处的沙丘传来稀疏地声音,成年处刑者们顿时警觉了起来。眼睛紧紧地凝视着传来声音的那个沙丘,三个呼吸之间,几个黑影出现在沙丘上,黑影慢慢地变多,最终出现在处刑者们眼中的,是十五个黑影。那是十五个古人族组成的商队。
十五个古人族正在陆陆续续翻过沙丘,两只成年处刑者十分紧张,让四只幼年处刑者呆在自己的脚趾周围,它们则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脖颈向着十五个古人族的方向伸去,自己身上的绒毛和羽毛也统统竖立起来,它们希望这样能够威慑沙丘上的人群,然而这十五个古人族组成的商队只想赶紧回到离此处最近的吉村落落脚休息,肩膀上的重量和酸痛的四肢让他们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成年处刑者的警告也在其中。商队走下沙丘,已经进入了处刑者的攻击区域。此时才发觉不远处的成年处刑者和幼年处刑者,已经为时已晚了。雌性成年处刑者守在幼年处刑者们的身旁,雄性成年处刑者则将伸出去的脖颈恢复原状,然后身躯微微下沉,弯曲双腿,双趾紧绷发力,让它能够在这白色沙漠中如履平地的奔跑着。人群的几个呼吸之间,它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旁,人群中仅有四个有残缺的武器的人,他们勉强抵挡着雄性成年处刑者的攻击。
两只浅灰色的喙似长枪一般源源不断地刺击着他们,不时地穿过他们的抵挡与防御,在古人族们的身体上刺出一个孔,随后通过脖颈肌肉群的力量,眨眼间穿透它所刺出的孔,刺穿而出,将流着蜜黄尘的小孔变成一个蜜黄尘喷涌而出的洞。
拥有残缺的武器的四人,两两配合,分别抵挡着雄性成年处刑者一个鸟喙的攻击。但处刑者的攻击频率之高,攻击速度之快,已经远超他们想象。手中的武器毕竟是残缺的,不能够完完全全地抵挡住处刑者的每次攻击,身躯和四肢都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伤口,有一人甚至已经被处刑者刺穿出两个尘洞了。再加上长途奔波和超负荷的载重,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身心俱疲的状态下,他们为自己抵挡住来自处刑者的攻击都已经是勉为其难,顾及剩余的十一个没有武器的古人族更是难上加难,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相对于四人的无奈挣扎,处刑者显得十分游刃有余,既能让自己的攻击照顾到有武器的四人,又能兼顾到四处逃散的剩下的十一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雄性成年处刑者的攻击没有如一开始那般凌厉了,体力下降的它现在也不能够同时兼顾有武器的人和没有武器的人了。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们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出现的希望,麻木甚至是理应无法动弹的身体,开始活动起来,蜜黄尘已经淌满的双腿和双脚,鼓着青筋和肌肉,帮助他们远离处刑者。仅仅如此,是不足以让他们真正远离处刑者的。拥有残缺武器的四人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互相张望。他们知道,此时必须有人留下来,其余人才能真正从此处逃脱。就在四人的相互张望中,四人中最矮小的那个古人族,没能抵挡住处刑者的攻击,右边胸口被刺穿出了一个尘洞,之前受伤最多的就是他,加上现在右胸口的尘洞,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七个尘洞了,疼痛和失尘已经使他的身体无法在支撑他继续挣扎了,死亡应该会在数个呼吸间到来。他握着武器的手逐渐开始颤抖,炎热渐渐地开始转为寒冷,困意已经无法再用意志来阻止了,眼中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武器甩向刚刚一直与他一同战斗的高个古人族,做完这个动作,他就闭合了双眼,放弃了也放下了他仅有的挣扎。
高个古人族并没有能够接到矮个古人族的武器,他死前的一甩尽管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但事实是他仅剩的力气已经十分微弱,只能勉强将武器扔到高个和矮个两人的中间的地方。依旧在努力挣扎的剩余三人都看到了矮个死前的举动,眼神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原本属于矮个的武器,尽管有些破旧和残缺,锈迹四散在武器的各个角落,整体泛黄泛旧,但是它还是十分的珍贵。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中所想之物相同。几乎是同时,三人开始了移动,其中高个最为占优,他是距离武器最近的人。当高个来到武器旁,他毫不犹豫地拾起武器,随后躲过处刑者的两次攻击,转身就开始飞奔。他拾起武器时,另外两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得到这把武器了,在此时生命危急的时刻去和高个争抢这个武器,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贪心和欲望而丧命,失去性命了,那么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两人果断放弃对于武器的念想,甚至是果断地放弃了抵挡,立刻转身飞奔。高个因为拾取武器的缘故,起步落后于另外两人,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原本距离处刑者最远的他,和他们的差距瞬间消失,三人处于同一起跑线上。三人飞奔的同时,雄性成年处刑者也一同开始飞奔,没有了阻挡之人,处刑者行动更为自由,粉色双腿上的紧致的肌肉此时开始发挥作用,一眨眼,它便追上了飞奔的三人。
高个努力地奔跑着,他知道,只有比身旁两人跑得更快,才更有可能活下去。有心却力不足,身体早已经达到了极限,身旁的两人也同样如此。而此时身旁的两人或许比他更有优势,原因就在于只有他身上负载着两把武器,其余两人各自只负载了一把武器。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准备舍弃矮个的武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飞奔着的雄性成年处刑者,两颗晃动的灰白色鸟头和鸟头上的独眼,此时此刻,记忆深刻,恐半生难忘。接着映入他眼中的就是在视野中逐渐变小矮个的尸体,原本应该清晰可见的七个血洞,一个个逐渐消失,继续飞奔,矮个也会消失......高个的左手不住地颤抖着,即便已经没有知觉了,却依旧在颤抖着,抖动越发的厉害,已经无法完全握住矮个的武器了,一个呼吸间,矮个的武器就从手中脱离而出,向着沙漠掉落,轻轻地插入了白沙之中。三人此时又下意识地同时看向了插入白沙之中的武器,另外两个人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继续飞奔。高个却停下了奔跑,转过身拾起矮个的武器,迎向处刑者。有了高个的阻挡,另外两个持有残缺武器的人,都逃离了处刑者的攻击范围,得以和商队剩余的幸存者汇合。商队的幸存者们清点了伤亡人数和财物损失。除了高个以外,仅存八人,其中六人全都死于失尘过多。仅余行囊六个和武器两把。但对于他们而言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还活着。
高个孤身一人阻挡着处刑者,没有意外,高个也步了矮个的后尘,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奔跑,或许也没人会去在乎一个死去的人的想法......
雄性成年处刑者张开两只喙,嘶叫着呼唤着雌性成年处刑者和四只幼年处刑者,听到嘶叫声后数秒,雌性成年处刑者就护着四只幼年处刑者来到了雄性成年处刑者的身旁,口中还叼着一具尸体背着臃肿的墨色布背包,是最早死去的那个持有残缺武器的古人族。它将口中的尸体放到白沙上,然后弯下脖颈,用自己的两颗鸟头将四只幼年处刑者推到雄性成年处刑者的趾旁,自己则将不远处的矮个和高个的尸体和他们的布背包一同叼了回来,放到了幼年处刑者们的身旁,接着将三个布背包中用脚爪划开,用喙将水瓶逐一从布背包中叼出,小心地放置在沙面上,再把喙紧闭,插入水瓶瓶塞,将它们统统拔出。四只幼年处刑者争先恐后地来到这些水瓶的旁边,弯曲着脖颈将它们小巧的鸟头伸进水瓶之中,尽情的享受父亲战斗胜利所得来的湿润的喜悦,痛饮过后,四只幼年处刑者朝着雄性处刑者发出清脆的啼叫,它们的父亲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回应着它们。当它们继续品尝它们的食物,成年处刑者们才开始用喙叼住水瓶,向着自己的喉咙里灌输着这些清澈的淡水。三个古人族甚至不能够满足四只幼年处刑者,三人的尸体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仅有三具尸骨剩下。
对于两个成年处刑者而言,让自己的子女们果腹是首要的,自己挨饿是可以忍耐的。
雄性成年处刑者此时缓缓地弯曲双腿,跪在白沙之上,脖颈向下弯曲,两颗鸟头也顺势向下垂着。雌性成年处刑者走到它的身旁,让它的两颗鸟头可以倚靠在自己的粗短的身躯上,感受着伴侣的颤抖,聆听着伴侣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它会庆幸,能够听见伴侣的嘶叫之声,而不是持续的静默。
远方的古人族们已经消失在它们的视野之外,这让成年处刑者们获得了充足的安全感。幼年处刑者们尚未知晓何为恐惧,这对它们和成年处刑者们都是一种幸运,即便它们总会知晓,但是晚一点总归不会是坏事。
雄性成年处刑者恢复之后,与雌性处刑者一同领着幼年处刑者们搜寻着剩余的古人族尸体,或许这是它们最近最幸运的一天,又或许这是它们最近最恐惧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