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皮箱散发出一种混杂各种草药味的气息,陈南风眼神扫过一圈后,从中拿出一根长长的莠草,从淡黄的颜色可以看出,这根植物已经有些枯萎。
旁边的林梦一看,虽不认识箱子内其他大多数物品,可眼前这莠草还是让其不解的问,“这不就是田野间常见的杂草,在城市公园里一抓一大把。”
“莠草本身对生产环境要求并不高,确实大部分干旱之地都能生存。”
陈南风也没有卖关子,为了让态度不明的林梦配合好工作,解释说“莠草在夏国乡村间又称狗尾草,毛狗草,普通莠草确实随手可得,可关键是我手中这根可不同。”
经过这一提醒的林梦也发现陈南风手中这根常见的莠草长度似乎有些不对劲,举起来甚至可以快顶到天花板,恐怕长度已经超过一米五以上。
“可说那么多,一根杂草又有什么用?”
上楼的林家安此时正好打断了林梦的追问,双手抱着的正是林珊睡觉时习惯依靠的粉红布偶,一般人一生有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休息,因此别看每一个摆放在床边的布偶,它们陪伴的时间甚至可能比父母至亲还多。
“我们夏人从古至今讲究至亲血脉,这一次我用的法术名为血亲寻迹术。”
伸手示意让开一点空间,陈南风口中快速的低喃着咒语,在感觉身体内的灵气灌注到右手时,那掌心的狗尾草也已经成功唤醒其精魄。
草木精魄不比生物魂魄,弱小的精魄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存在,它们的存在与灭亡都无法产生现实世界一丁点的波动,为了感应精魄存在的陈南风开始闭着眼睛静心,大概数十秒后眼前一片虚幻的黑暗中,发现那一颗若隐若现的淡绿亮点。
心神成功链接,左手示意旁边的林家安将布偶递上来,此时完全听从命令的林家安不疑有他。就在两手交接之际,陈南风伸出食指轻轻一划,如同锋利的刀片轻易从林家安手臂拉出一道口子,裂开的皮肤下立马出现一条鲜红的血线。
感觉刺痛的林家安条件反射的缩回,却听到旁边一个严厉的声音说道,“想找回女儿就别动。”
看着陈南风严肃认真的样子,林家安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僵直的手臂就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划破的伤口开始渗出大量的鲜血,接下来便是陈南风把手中的狗尾草穗部按了上去。
痒,奇痒无比,其中还夹杂难以言语的不舒服。
从未感觉身体这般难受,林家安也曾经因公受伤,那种大失血后的感觉都不比现在,身体仿佛在告诉他,有一股不知名却无比重要的东西被吸走。
原本毛茸茸的狗尾穗在此刻如嗜血的水蛭,大口大口贪婪的吮着林家安的鲜血,那原本淡黄色的枯萎植物如枯木回春般渐渐有了生机,又再从短暂的绿色转为诡异的血红色。
小小的一根杂草不知吸取了多少毫升的血液,林家安的脸色随着时间越发苍白,陈南风察觉唤醒的狗尾草需求的生气勉强足够,同时害怕已经迈入中老年的林家安落下太大的病根,像扯膏药一般强行分离开。
扶住虚弱的林家安,陈南风看着旁边已经备好药箱的林梦点点头,轻轻一推便立马将手中的狗尾草猛地没入布偶的身体内,用手抹了一番桌上打开的朱砂盒。红色的手指为笔,在布偶上画出一个个龙飞凤舞的神秘字体,那些字符最后构建成一个完整的符文法阵。
施法完毕的陈南风后退了一步,看似轻易的行动却让他脑门冒出大量的细汗,同时脸上的精神样貌也黯淡了几分。深深的吐了口浊气,没有理睬看得入神的林梦,只是低下头对着布偶的耳朵低喃了几句,便双腿盘坐在地上进行闭目冥想。
已经喷了止血胶的林家安缓缓回神,睁开眼便感觉到抱着的女儿扯了扯自己,循着手指的方向便看到那根吸满他血液的狗尾草仿佛活了一般,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下,开始了自主的旋转。
这诡异的一幕极大的威慑住了林家父女,此刻他们难怕完全不明白陈南风所做图什么,内心不敢有任何懈怠,仿佛两名守卫护住陈南风左右。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闪过,靠在沙发上的林家安不知何时睡去,那根旋转的狗尾草毛茸茸的穗部也早已经变得光秃秃,放下手机的林梦原想伸个懒腰,可站起身才发现陈南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
“妳刚才一直摆弄的玩意是什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两人相识不久,可陈南风给林梦的感觉就是个不爱闲聊的闷葫芦,这虽然与她自己的性格接近,可并不代表同性相吸。
相反毫无架子的陈南风身上带有一种隐性的高贵和自傲,职业敏感的林梦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出来的,这让她十分厌恶,每一次两人的对视中,她脑海都会浮现一头雄狮居高临下俯视领地的画面。
“大师,您别逗了,这不过是个常见的水果手机而已。”
一边拿着手机晃了几下,林梦不经意间将其放在陈南风带来的爱马仕新款皮箱边,她也没想到目前表现颇为神奇的陈南风有这种恶劣的装X爱好。
“手机?”
提起这个词陈南风首先脑海浮现的却是一个又黑又重的板砖,曾经的大哥大变成了如今精致的小不点,无奈的感叹起师父经常挂念的一句诗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为追求长生之道,在无人深山闭关苦修,一般有什么生活物资需求都由林氏宗亲提供,真的如同隔绝人间的野人。现在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没想到当年无比向往去世界见识的自己也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老顽固”。
好学和开放一直是陈南风自认比师父拥有的优点,反正目前寻迹草狗还未归来,想起出发时一个林家小辈当时塞了个类似的东西,眼前难得有林梦这一位时下年轻人充当生活教学的老师。
打开桌上的马牌皮箱,先是看了看几个贴上符箓的木盒全都安然无恙,放下心的陈南风从箱子角落掏出一个崭新的折叠手机道“林梦,麻烦妳来教我如何使用吧。”
看着陈南风真诚的态度,林梦觉得这不像开玩笑,可无论是追究潮流的昂贵皮箱还是眼前限量版的最新手机,这一切又无比冲突。
“不会是人格分裂症吧?”
找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林梦伸过手打开手机界面,随着屏幕亮起,一时间便发现了这个手机的不对劲。手机内居然没有任何一条提示信息,界面上也看不到任何安装的应用,更关键是打开手机需要的密码或指纹都没有。
“难道从头到尾他说的都是真话?”
心中不再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时,林梦开始对陈南风这个人的经历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虽然网络上也传出极个别人有反网络社交的理念,可眼前的陈南风明显不属于这类人。
凌晨,看着窗外还蒙蒙亮,朦胧中的林梦一想到今日就可能展开营救林珊的行动,顿时一激灵干脆的起身。洗漱完毕就准备下楼去厨房先制作两份早餐,刚到楼梯口便听到隐约正传来电影里打斗的声响和对白。
“他难道看电影一夜没睡?”
客厅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的陈南风还保持着之前上楼的姿势,头上戴着的VR眼镜里播放的自然是林梦睡前帮其寻到的字幕热门大片。这一幕不禁让林梦想起昨夜的情景,谁能想到一直面无表情的陈南风在见识到手机的功能后,表现的居然像一名孩童找到心爱玩具般兴奋。
察觉身后有动静,卸下眼镜的陈南风转头便发现林梦站在身后,同时嘴角有一种按捺不住的笑意。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陈南风强行解释说“这白鹰国演的神话电影一点都不真实,境界都未踏入脱凡境又怎么能凭空立地飞行?还有这把雷锤法宝表现的威力如此强劲,那个反派正面一击应该形神俱灭才对,这实在是不讲道理。”
强行的连番吐槽,表现在林梦眼里就是两个字:真香。
当然为了给陈南风留一点情面,林梦也只能搭个腔劝慰,“大师,电影这东西就是虚假的,不用那么认真吧?”
本准备继续去厨房制作早餐,可一个念头突然从林梦脑海划过,转身认真问,“陈大师,难道当今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些超越常人的力量?”
“当然。”
合上屏幕的陈南风对于林梦倒是有不错的印象,于是从身边的皮箱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有厚重历史感的书籍,轻轻翻开其中一页说,“妳看这里面有古代先辈的记录,修士若能迈入神体合一之境,力可搬山,跃能飞天,金刚之躯,水火不侵。”
“这大概是什么意思?”
文化的差异导致林梦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想象空间,可那本恍如铁证的古董书又刺激着她继续进一步了解。
“你可以理解成电影里,那个将红色兜裆裤外穿的男人,他展现的实力就非常接近神体合一境界。”
那不等于无敌的存在?要知道就算在虚构的电影宇宙中,超人也是那个世界最强的一批生物。
从小被爷爷带大的林梦对于故国的历史多少也有了解,如果真有那么多强大的夏国英雄,脚可揣坦克,手可打战机,又怎么会受到曾经的屈辱?
当然她不会拿这个问题去反驳,犹记得爷爷每一次在讲故国历史时,那咬牙切齿眼神充满仇恨的样子依稀在目。在当下红日国的漫画文化轰炸下,新一代大多年轻人都没有那种刻苦铭心的记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有资格去替先辈们原谅曾经的罪恶。
“那陈大师,夏国有很多您这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还正问住了陈南风,东方修士不同西方教会,讲究的是自身超脱,自从那些三山五岳洞天福地成为旅游景点后,就再也没有固定的朝圣之地。
“我也不知道,最近二十年先师那些老友一个都没前来拜访,恐怕都逃不过化作一杯黄土,恐怕他们连享受后人香火的机会都没有。”
聊起生死这件事,陈南风又想到了自身急迫的甲子大限,纳灵锻体的一层境界虽说他已经圆满,寿命也提到百岁之上,可并不代表他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修炼。
在灵气枯竭的大时代下,每个残存下来的宗门为了能继续传承,功法几乎都修改成灵体并进,这样虽说在修炼初期便能立即看到身体变强的效果,可此类办法不过是饮鸩止渴。没有足够的灵力或气血之物辅助冲击枷锁,灵体合一便只能成为相互掣肘,甲子大限便是一名修士能否有继续修炼的门槛,一旦不能在天干六十支补全之前突破第二境,步入衰弱期的肉身则终生无望冲击的成功可能。
“滋”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陷入沉思的陈南风,转头看过去便见林梦拿着一瓶可乐递上来,“陈大师,虽然我不知道您在担忧什么,可任何事情都要怀揣希望,最重要是活在当下。”
从先师圆寂后,活了半辈子的陈南风还真没再听到类似鼓励的话,在国内的林氏宗亲家族虽大,可他一直扮演的是神秘长者的角色,平日闭关也不可能与他们有空交流。
握住胸口的聚灵铜板,灵气的复苏给所有修士都打开了一扇大门,一直被师父引以为天才的陈南风自然有本身的傲气,坚定的说道,“是的,我一定不会步入师父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