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云团儿总是板着个脸,偶尔被什么事情逗笑了一瞬,反应过来又赶紧憋住,照样嘟了个小脸,生怕大家不知道她在生气。她知道哥哥和爹爹要出门,却不带上她和娘亲,已经好几天不理会他们了。
酱生许诺会给她带许许多多的好东西,云团儿瞧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直到了父子俩要出门的日子,云团儿才大哭起来,酱生和吴罚哄了一个上午,她才抽抽搭搭的止住哭,趴在郑令意肩头打哭嗝。
吴罚心疼的要命,又不能太儿女情长,否则云团儿更是要哭。
“我尽快了结,尽快回来。”他摸了摸云团儿的脑袋,对郑令意道。
郑令意知道他其实也放心不下,更是忍住心中的许多不舍,道:“好,一切当心,一切保重。”她有些想哭,赶紧垂下了眸子,眼泪悬在眼眶边上,欲坠不坠。
酱生从马背上又跳了下来,他见娘亲和妹妹这样不舍,又有些不想走了,站在原地踌躇。
“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只别给你爹爹添麻烦就是了。”郑令意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临了了还绊住他做什么,便推了他一把。
酱生又抱着云团儿哄了一会,这才重新上马,挥了挥手。
就算不扬鞭催马,没一会功夫,父子俩的身影也就都瞧不见了。
“娘。”云团儿噘着嘴搂住郑令意的脖子,气馁道:“要好久好久啊。”
郑令意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两寸,道:“等云团儿长高这么多的时候,哥哥和爹爹就回来了。”
“真的?”云团儿有了盼头,脸上重新有了神采。
郑令意点点头,心中偷笑,云团儿长个子可不比酱生那时候快,她若能长上个两寸,只怕都够吴罚来上两个来回了。
“午后你姨母带着萱姐儿来同你玩耍,娘先给你换身衣裳去。”
郑令意说着,抱着云团儿走进了府门,府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临近树梢传来麻雀啁啾之声,最是春日好时光。
郑嫦嫦是要早说了要来的,蔡绰然却是带着蔡穗穗忽然而至。
“上姐姐这躲人来了。”蔡绰然无奈道。
本来蔡穗穗来国公府看她,姐俩说得好好的,巧玉采买回来的路上见到刘氏的马车往国公府来了,赶紧抄了条小径回去禀报。
蔡绰然知道刘氏登门要做什么,赶紧带着蔡穗穗出门躲她。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蔡绰然自己也嘲笑自己,又道:“能拖一日是一日吧。我实在不愿插手蔡宛然的那些事情,好生丢脸。”
蔡绰然看着自己的裕哥儿被表姐妹俩堵着,一人一边给他扎起了小辫子,满脸都是无奈却听之任之的小老头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蔡宛然已经嫁了人,相公性子唯唯诺诺,对她倒是千依百顺,她本就是个只能弹压不能顺从的性子,遇上这么个泥人一样的相公,自然是愈发的猖狂。
可人家家里又不是独子,早有个厉害的妯娌帮着管家多年,蔡宛然像只苍蝇黏粪一般渴望权钱,绕着她妯娌挖坑,恨不得她跌高摔重,好分她手上的权利。
只可惜人家不是没性子的泥人面人,更是个心狠手辣的,来了一招请君入瓮,让她管账,蔡宛然打发了两个管事,又扶了自己的人上马。
她倒是兢兢业业了,年前对账累得人都瘦了,年节时给管事们赏席面,不知怎的她也吃醉了,被人发现同个管事倒在一张桌子上睡着了。
虽然两人都是齐齐整整的,连扣子也没开一颗,但也是一件惊天的大丑事。
蔡宛然被软禁了起来,刘氏去要个说法,被人给啐了出来,周氏也不愿去管这件事,但到底还是管了一回,去人家家里吃了好大的冷脸,好说歹说为了两家人的脸面是不会闹到休妻这地步的,只是以后蔡宛然也别想有什么自在日子过了。
虽然周氏和蔡绰然都认为这件事疑点颇多,可那场面被下人叫破嚷了出来,就是再怎么翻案也翻不了了。
刘氏今日来,十之八九就是要用蔡绰然的脸面,逼蔡宛然的夫家人将她给放出来。
“这事儿太难了。我如何去开这个口?”
蔡绰然因蔡宛然这件事情,还被旁人耻笑了数回,更别提吴柔香和郑燕回了,几乎是回回遇上都阴阳怪气的笑上一番,若不是郑启君不为所动,只怕她们撺掇着要他休了蔡绰然都有可能。
蔡宛然的日子过成这样,日后不知道还有无别的可能。
蔡穗穗一直听着她们说话,还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安静性子。
“我,我去看二姐了。”蔡穗穗轻声说着,看了蔡绰热一眼,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蔡绰热惊讶的看着她,略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心软的,什么时候去瞧的?他家人给你难堪了吗?她怎么样?”
“就前几日,难堪倒是没有,只是冷淡了些。二姐她,她也挺惨的,原先以为我是来落井下石的,要赶我走。后来被婢子劝住了,心里又委屈,大哭了一通,说自己是被冤的。”
长辈在这件事情上都只能将脸面称斤卖了,蔡穗穗又能做什么呢?只有临走之前给蔡宛然留了点碎银子,好使唤下人。
“你给她银子?她的嫁妆呢?”蔡绰然问。
蔡穗穗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愣愣道:“我不知道,二姐的婢子偷偷向我哭穷。”
蔡绰然与两个姐姐对视了一眼,郑令意啜了口茶,道:“若是刘氏聪明,这件事倒是个突破口,只怕是保住了女儿,这门亲事也不能要了。”
蔡绰然若有所思,打算想妥当了再与刘氏周氏商量一下。
郑令意笑道:“还说妹妹心软呢。你不也一样?”
蔡绰然失笑道:“若是做的太过分了,也不能叫人家欺到头上来不是?”又对蔡穗穗道:“还是你的日子清闲。”
蔡穗穗红着脸点点头,想起昨个夫君在街面上给她带回来的一罐咸腌橄榄,明明是苦咸滋味,此时泛上来的却是浓情甜蜜。
那年朱氏和苏氏上门来委婉提起蔡家姐儿的情景还如昨日,如今蔡穗穗连孩子都有了,这时间说来也过得算快。
她几个姐姐的儿女们嫁的嫁,娶的娶,日子过得如何郑令意不甚清楚,也没刻意打听,反正是有了着落。
蔡绰然躲过了今日的刘氏,却没躲过钱氏。
刚一回家就见钱氏在她院里坐着,面颊肿的老高,青红一片,像是含了两个馒头在腮帮子里。
这模样也不遮挡着,下人怕是全瞧了个遍。
不管钱氏为人如何,她今日这个样坐在这里又是为的什么,见到她被打成这个样子,蔡绰然心里也是不忍。
“走。”蔡绰然伸手拉起她,钱氏的眼泪滑了下来,不解道:“哪去?”
“你叫他打成这样,不得向公爹要一个说法?”说话间,蔡绰然已经拉着钱氏走出了厅门。
“这这,弟妹,弟妹!”钱氏拗不过蔡绰然,被她一路拽到了郑国公的书房里。
蔡绰然也不说什么,只在郑国公跟前跪了下来,睇了钱氏一眼,又对郑国公说:“公爹,兄长和嫂嫂的事情原轮不到我来置喙,可嫂嫂一直向我哭诉,今日又叫我瞧见这惨状,我不领着她来寻您,心里也过意不去。”
“把那个逆子给我带来!”郑国公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找人,把郑容礼给押了过来。
这些年,蔡绰然几乎是看着他变老的,像一棵树皮发皱的树,虽然精神还很不错,可延医用药的次数却是一年比一年频繁。
郑容礼认罪认错乃是家常便饭,郑国公重话没说两句,他已经涕泗横流,哭爹喊娘了,只是言语间还颇为狡诈的埋怨蔡绰然克扣薄待。
若这样的男子是自己的夫君,蔡绰然是一片衣角都不愿让他沾着的。
“账本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兄长不要空口污人清白。”蔡绰然说完又对郑国公道:“公爹,数年来这样的指摘实在太多,兄长院里的账,还是归他们自己管吧。”
听到蔡绰然在郑国公跟前撂挑子,郑容礼两夫妻皆是大喜,这夫妻俩貌不合心也不合,只有在这件事上是一致的。
“蠢货!蠢货!”郑国公用拐杖抵着郑容礼的脑袋狠狠戳了两下,仰过身去的却是他自己。
“公爹!”蔡绰然也没料到会这样,毕竟郑容礼惹出事情来,实属家常便饭。
让下人挪了郑国公去厢房躺着,又急急的请大夫,这都是蔡绰然的事情,郑容礼和钱氏就只会真真假假的哭上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已经去了!
等到郑令意她们姐几个也收到消息,匆匆赶到国公府的时候,郑燕回正在床边给刚刚苏醒的郑国公喂汤药。
床前围着郑容岸和郑容礼,一副大孝子模样,郑启君和蔡绰然被挤在外头,郑燕纤她们几个回来了,更是被挤得没影了,干脆脱身出来与郑令意其他几个庶姐站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