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哥儿虽认得郑令意,但毕竟每个娃娃性子不一样,酱生若是一时半刻的瞧不见郑令意,只要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在,他也不会哭闹着要找郑令意。
可盛哥儿不是这样的,便是沈沁带着他来吴家玩的时候,他时不时的还要瞧一眼沈沁,见她好端端的待在那,盛哥儿才肯继续安心玩。
郑令意费尽心思同盛哥儿玩了一会,盛哥儿捂着脸咯咯咯的笑了一阵,然后看向门外,“娘呢?”
“娘过会就回来,很快啊。”
郑令意就怕孩子闹着要娘,眼下病才刚好一点,若是哭闹起来呛了冷气进去可怎么好?
盛哥儿去榻上抱来自己的小斗篷递给郑令意,一本正经的说:“找娘去!”
口吻中竟有种不容置喙的气势,郑令意又劝了几句,盛哥儿就是听不进去,毕竟还是个孩子,见郑令意不肯,自己就往门口跑去。
“好好好,哥儿乖,等姨姨一会。”
郑令意只能妥协,盛哥儿见她同意了,由着她给自己穿上斗篷,又给他戴上帽子。
见郑令意伸了手,道:“把脸埋在姨姨怀里,不许探出脑袋来吃了冷风,不然姨姨就要挨板子了。”
盛哥儿下意识捂了自己的屁股,连忙点点头,一被郑令意抱起,就顺从的将脑袋埋在郑令意的颈窝里,
郑令意抱着盛哥儿沿着回廊走,本想走的慢一些,若是路上碰见了沈沁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碎步子慢慢挪,还是被婢子引到了陈家老祖宗的院门口,只听说沈沁还在里头,郑令意转身想走,可盛哥儿在她怀里拧着身子要往里头探。
“这是吴家夫人吧。”院里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对着郑令意福了福,道:“一路上带着哥儿来也累了,进来偏厅坐坐是无妨的。”
这个少女未语先笑,谈吐得体,容貌清秀婉丽,只是一双浓眉不描而黑,让她身上多了几分强势之感。
郑令意心念一动,想到县主让她留心打探的蔡家姐儿,十之八九就是眼前这一个。前些日子她也没好意思托问沈沁,没想到自己今日倒是碰上了。
蔡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虽说手里捏着几张盐引,家底倒是不薄,可常年的外放,在京中除了陈家这一门亲,也没什么旁的依附。
县主虽然疼爱郑启君,还不至于糊涂了脑袋,非得给他配个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这位蔡家姐儿便是不错的稳妥之选。
同郑启君一样,说起来都是从小寄养在亲戚家中,不同的是蔡家姐儿在蔡家仍是受尽宠爱,并不是过不下去了才来到的陈家,在陈家也因为陪伴陈老夫人而受到尊重。从这一点来看,郑启君可是不如蔡家姐儿多了。
门里边飘出些争执声,郑令意有些尴尬的看着蔡家姐儿,觉得自己此时带着孩子入内,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蔡家姐儿又笑了,唇角扬起,眼却没弯,她大大方方的说:“唇齿相依,却也难免磕碰。”
她说着将盛哥儿接手抱了过去,盛哥儿知道沈沁在里边,一百个乐意叫她抱。
郑令意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进去了。虽然被安排在偏厅里,可正厅里吵嚷的声音大一些,她若是有心想听,还是能听着个五六分的。
郑令意只好剥起了花生,嗑起了瓜子,刻意弄出些声响来掩盖。
蔡家姐儿看着她如此,倒是弯起眼睛笑了笑,对盛哥儿说:“哥儿跟表姨去见太祖母和娘亲好不好。”
盛哥儿没见到沈沁,已经嘟了个嘴在闹别扭,自然雀跃着说好。
“这,还是不要带着孩子掺和了吧。”郑令意犹豫的说,毕竟是别人家事,她开口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
蔡家姐儿看着郑令意眨眨眼,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强硬,道:“不妨事的。”
她也细致的替盛哥儿打点妥当,这才牵着他往前厅去了。
郑令意倚着门一直看着他们走进前厅,心里猜不透蔡家姐儿想要做些什么。
花生瓜子也没了吃的心情,郑令意索性回了沈沁的院子等她。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沈沁才带着盛哥儿回来了,两个人皆是全须全尾的,沈沁的脸色也还好,不像是受了什么诘难。陈著好像是去了外院,并不在他们身边。
郑令意迎了上去,道:“怎么了,这一出出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沈沁让乳母将盛哥儿抱进去,挽着了郑令意道:“没事,陈著他娘这几日自觉委屈的厉害,哭哭啼啼的没个休,被老祖宗知道了,罚着跪了几天祠堂。夫君看她到底是年岁大了,今日去老祖宗跟前求情,没想到被说成……
那话有些难听,沈沁含糊了过去,继续道:“别的女人是不是水做的,我是不清楚,不过她一定是了,眼泪滴滴答答的就没停过,还说盛儿被我教养着,以为必定与她不亲近,又自说自话,说什么以后都见不到孙子了。”
郑令意不好说陈夫人什么,只道:“我倒没想过陈夫人是这样,额,多愁善感的性子。”
沈沁哼了一声,道:“便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些,她的确是个极疼孩子的,我听人说,当初生下妹妹的时候,她可是想着亲喂的。可也不想想,如今这个是孙,不是子!”
“那蔡家姐儿带哥儿进去后,没什么旁的事情发生吧?”郑令意总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盛哥儿拿了个揉成一团的纸球跑过来给沈沁看,沈沁哄了他几句,道:“便是你不带盛儿来,老祖宗也提到他了。
陈老夫人对陈夫人说:“你既这么放心不下郡主看孩子,那这孩子每日午膳晚上便在我这处用,郡主也来陪一陪我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吧。你若愿意来,那也来。早年间没伺候过,如今一并补了吧!”
这话说的很重,陈夫人当即噤声了。
沈沁听得痛快,也就应了,陈老夫人唤了盛哥儿到近旁,问他愿不愿意每日来这里吃饭,盛哥儿也答应了。
“蔡家姐儿叫什么名字?”郑令意又问。
“叫绰然,为何老是问她?”沈沁不解的问。
“倒是人如其名,绰约坦然。”郑令意虽这样说,却垂了眸子思忖。
郑令意说半句藏半句的,沈沁倒也品出一点来,道:“那丫头我倒是见得不多,可看得出是真真是一心向着老祖宗,叫盛哥儿来院里问他愿不愿意在老祖宗跟前待的,也是她的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如今是要嫁人的年纪了,想给老祖宗院里留些人气?罢了,一日两顿饭的功夫,随她吧。”
沈沁这人的性子大度,细枝末节处从不计较,郑令意也能明白蔡绰然的孝心,可心里总是有些别扭的地方。这么个聪明灵光处处周全的性子,与郑启君相配吗?彼此间能交了心吗?
郑令意把这串长长的原委讲了给郑嫦嫦听,郑嫦嫦听罢却眼眸带笑的看着郑令意,玩笑道:“我听着怎么觉得这蔡家姐儿挺好的,有那份替祖母想着的孝心就很是难得了。姐姐该不是把自己当做婆母来挑儿媳妇,有些鸡蛋里挑骨头了。”
被郑嫦嫦这样一说,郑令意微微一讪,没有马上反驳,只是道:“坏嘴的丫头,竟这样说我。”
不过被郑嫦嫦这样一点,郑令意也明白自己是有些先入为主了,特去了一趟县主府,将这件事连同蔡绰然的相貌都告诉了县主。
“倒是个有心思的。”县主好像也在犹豫,但很快便道:“一个多思些,一个疏朗些,倒是配的起来。”
县主这已经是有七八分肯定了,只怕蔡家顾忌着郑启君这没个说法的出身,有些不肯呢。也就是她们两个说话,才会将这件事说的这么直白。
“咱们坐在这怎么想都无用,还是我寻个机会去探一探蔡家人口风,这蔡家的主母倒是没跟出去外放,只是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走动,轻易也遇不上。”县主愁着郑启君的婚事,可但不是难过的愁,是欢喜的愁。
郑启君不知从哪回来,在门外瞧见了绿浓,知道郑令意来了,一路‘姐姐’‘姐姐’的就喊了进来。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鲜灵灵的桃子来,往县主和郑令意手里一搁一个。
“这,这寒天里你哪弄来的桃子?”
县主和郑令意都被他弄的迷糊了,仿佛他是神通广大的孙猴子,从玉皇大帝的蟠桃林里偷来的。
“这是南边刚育出来的种,叫做雪桃。这一个桃子要卖五两!我商行里的伙计从南方带回来的,有些磕碰的我赏给掌事了,就这两个完好无缺。”
郑启君刚从商行里回来,这一趟的货又有不少他觉着能大卖一场的,心情好的很。
看着她俩捧着桃子当个宝的样子,郑启君道:“啧,吃呀!不吃还不是烂了?来人把这桃子洗了去。”
这雪桃虽金贵,还没到吃不起的地步,切成小块露出里边红嫩红嫩的桃肉来,尝一口桃香四溢,脆爽无比,倒真不是中看不中吃的样子货。郑令意点点头,道:“这桃子有的是人买账。”
五两银子一个又如何,京城里多的是人吃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