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丞相刚下早朝,如常去了洛柔院子里。
一推开门,在桌上摆着菜肴的人瞬间抬头,眼里划过一抹惊喜:“苏哥哥回来了?”
转而局促的捏了捏衣角,“我刚才做好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他不用她自称妾身,也让她叫她苏哥哥。
看着洛柔身上简朴的衣物,他有些恍惚,似乎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劳作一天回家后,吃着自己妻子做的羹汤。
眼底划过一抹柔情,“没事,没换就没换。”他走上前抱住她,埋在她发间,不是阮姨娘她们身上的脂粉味,而是清新的皂角香里微微夹杂着点点柴火味。
他微微闭眼,格外熟悉和安心。
“柔儿,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你何必自己这么操劳?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但我可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握住她的手,他指腹细细摩擦着被热油滚出来的疤痕。
洛柔抽回手,转过身没看他,只给他留了一个完美的侧脸。
清冷的眉眼里含着一丝柔情,她硬着嘴巴轻哼道:“我明明是自己喜欢做菜,苏哥哥却说的好像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一样。”
明显看得出的口是心非。
而口是心非下藏着的是满心在意。
苏丞相心里一烫,从身后抱起她,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后,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双手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行行行,是苏哥哥错了,让苏哥哥给柔儿赔罪可好?”他哄着怀里坐的挺直的人。
洛柔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冷哼一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他最喜欢、也是最怕看她这不理人的样子。
因为这个表情的她,最神似丞相夫人。
果然,他连忙夹起桌上的菜喂到她嘴边:“好柔儿,别跟苏哥哥置气了,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来,你试试这鱼头,我尝着和以前的一样好吃呢。”
洛柔轻轻垂眸,这以前,说的应该是丞相夫人以前给他做的吧。
她如今做的,便是按照丞相夫人以前留下来的步骤弄的,听那些教她的老人说,她做的其实不如丞相夫人的十分之一。
只是……看着眼前将其奉为美食佳肴的人,她心里划过一抹讽刺。
微微张嘴,刚准备就着筷子吃下去时,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来人急匆匆地跪下道:“老爷,阮姨娘那边出事了,说要请你过去看看。”
闻言,苏丞相皱起了眉,眼里划过一次不耐。
将手上的筷子狠狠丢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里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怒意:“本相不去,自从禁足以来,她时不时就说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可每次哪里有什么事,分明就是她拿着肚子做幌子,拿本相当猴耍!”
跪在地上的人快哭了,哆哆嗦嗦道:“可、可听阮姨娘院子里人说,姨娘这次与往常不一样……”声音弱了下去,稍顿,硬着头皮道,“这次,见、见红了,还非要让三小姐那里的肖家奶奶过去。”
“见红了?”苏丞相微微一愣。
他不在意阮姨娘,但还是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一时间,他心里微急,刚想站起来,突然发现腿上还抱着洛柔。
倏地,有些为难。
洛柔心里一片通透,起身体贴道:“此事关系子嗣大事,苏哥哥快去吧,柔儿帮忙去三小姐阁楼一趟,请肖家奶奶帮阮姐姐看看。”
苏丞相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眉眼看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手道:“等本相一会儿回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她勾唇轻笑,如高岭之花般清冷高洁。
苏丞相微愣,摸了摸她眉眼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背影完全消失后,洛柔眼底闪过一抹凝重,连忙去了雨花阁。
肖家奶奶被丞相派来的人请走后,她给苏轻羽说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有些担忧的问道:“阮姨娘突然点名道姓的让肖家奶奶过去,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苏轻羽垂眸思量,片刻,摇了摇头:“肖家奶奶医术高超,她不会蠢到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么说来,她的孩子是真的不好了?”洛柔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苏轻羽盖上手中的茶盏,看向窗外眯了眯眼:“确切来说,她的孩子是一直不好,”顿了顿,她看向带着几分疑惑的洛柔认真提醒道,“这些日子阮姨娘但凡找你有什么事,千万别过去,也别给她送什么东西。还有那些贴身物件,也要收好了,前往别被弄掉了。”
“小姐是担心阮姨娘会用她腹中孩子害我?”她睫毛颤了颤,连忙追问道:“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此次若是一举得男,难道不是更好吗?”
苏轻羽想到她肚子里的畸形儿,眼底微沉。
但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洛柔再次叮嘱道:“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
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从位子上起身微微福了一福:“小姐,我出来有些时候了,为了避免丞相起疑,便先回去了。”
苏轻羽点了点头。
见此,她掀开门帘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离洛便进来了。
一身白衣的他逆着光而来,脚下是踏碎一地的金色阳光,衣决蹁跹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
他面色带着平日少有的低沉,一开口,如晴天霹雳。
“小姐,周副统的私生子死在牢里了。”
苏轻羽心里一沉,倏地抬眼看去:“怎么回事?周副统难道没让牢里的狱卒照看他吗?”
“不太清楚,但听人说,周副统已经找好了一个替身,刚准备把他换出来时,就出了这样的事。”离洛摇了摇头,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是故意有人把他杀了,就是嫁祸给小姐,让小姐与周副统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到底是谁在后面下的黑手?
能避过提刑司周副统的耳目。
是冥忧阁还是……
莫名的,她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孱弱如梨花的纤弱身影。
会是定国侯府吗?
就在她聚精会神思考时,前去诊脉的肖家奶奶回来了,她向来一片祥和的脸上带着几分沉重。
坏事总是一个接一个。
“奶奶,是出了什么事吗?”苏轻羽先定了定神,开口道。
肖家奶奶似回过神一样,看向她点了点头:“阮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大好,就这几天了。”
原来是这个。
她松了一口气:“我们不是早有预料吗?奶奶为什么还略有担忧?只要这几天我们闭门不出,不与那边的人有交集,阮姨娘被禁着足,也没办法跑到我这里弄什么幺蛾子。”
“如果是这样简单就好了。”肖家奶奶看了眼她,轻叹一声,“阮姨娘让我给你说,若是你想要知道丞相府藏着的秘密,明日中午就亲自去她阁楼一趟,而且是必须是孤身一人。”
闻言,苏轻羽眼底划过一抹锋芒。
丞相府的秘密一直被捂得严严实实,她只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但这秘密关乎她娘亲的死因,她必须要知道清楚。
所以这一趟,明知道是陷阱,她依旧要去。
只是……阮姨娘还当她是过去那个孤立无助的小女孩吗?
收敛了思绪,她淡淡地瞥向离洛和肖家奶奶:“明天,我们埋了那么久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眼波微闪,带着几分诡谲。
离洛和肖家奶奶眼中微闪,点了点头。
见此,她勾唇莞尔。
万事俱备的三人没有想到,夜晚发生的一件事差点打乱了他们的安排。
是夜。
天际弯月如钩,若有如无的黑云飘过,遮掩了本就不多的光辉。
阮姨娘阁楼里的人被白天里的事闹得人仰马翻,子夜时分,都有些困倦。
即使是站着,却依旧忍不住低头打盹。
后门看守的人知道往日都没有什么意外,此时更是松懈,直接靠着墙边打起了呼噜。
突然,有个精瘦的人影如鬼魅般钻了进去。
一路上,踏着极轻的步子,她直接奔向了阮姨娘的卧房。
小心避过守夜的婢女,她如一只捉不住的泥鳅一样,瞬间从门里溜了进去。
一步步靠近重重帷账的雕花大床。
看着阮姨娘紧闭的双眼,她眼底划过一抹恨意,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反射出冷光,晃过阮姨娘的眼睛,她瞬间惊醒了过来。
眼睁睁的看着来人狠狠刺向她肚子。
黑夜里,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划过天际。
瞬间,慌忙声,尖叫声里夹杂着错乱的人影。
暖黄的烛光从这个阁楼亮起,如潮水一般从这点逐渐扩散到四周。
苏轻羽近几日身体不舒服,本就睡得浅,现在瞬间惊醒了过来。
“不好了,华姨娘杀阮姨娘了!”
外面传来尖叫声。
她微惊,连忙起身穿好了衣衫,掀开门帘走出去,肖家奶奶,离落,阮娘等人也已经起身走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