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既然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你做姐姐的也别和妹妹过不去,有失仪态。”他无关痛痒道。
她缓缓转身,冷冷看着来人突然低头轻嗤一声:“是啊,那里面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却是我娘亲的遗物,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们口中不值钱的东西,却她对她娘亲唯一的念想啊。
转身走到那已经熄灭的灰烬旁,她蹲下了身子,眼底深处含着一抹悲伤。
突然,灰烬中传来了一声陶瓷崩裂的脆响,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她睫毛微颤,伸手拨开了那片灰烬,一个从中间裂开的小陶人出现在了眼前。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因为时隔久远,小陶人上的色彩有些斑驳,但依旧可见它圆团团的脸上眉眼弯弯,格外喜庆,嘴角有着一抹甜甜的笑意。
“老爷。”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她一抬头,苏丞相身形有些摇晃,被小厮扶着才没失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小陶人。
向来胸有成竹的他,眼底满是不敢相信。
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苏轻羽睫毛微颤,好似明白了什么。
低头看着那个小陶人的脸,她手指轻抚,缥缈的声音如隔了多重纱,隐隐约约:“看着小陶人的样子,应该是十几年前的物件儿了,娘亲一直妥帖放在嫁妆里,今日却被这一把火烧碎了。”
声音里满是让人心里发堵的痛楚。
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剩寒风呜咽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苏丞相疲惫的声音:“罢了,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说完这句话,他扶着小厮走出了雨花阁,身影佝偻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台阶时,他似乎摇晃了一下。
“夫君!”看着离开的身影,华姨娘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声音,可那身影根本没有回头。
反而苏轻羽,她轻轻将那小陶人放在灰烬上后,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她们所在的墙角。
看着她眼底划过的冷光,她心里一寒。
“你们快点给我拦住她!”朝着自己带来的人命令道。
然而,那些小厮刚刚才听到苏丞相说的话,此时哪里敢阻拦,纷纷低头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她眼里微微慌乱,面上强装镇定的将尖叫的苏倾熙抱在怀中:“轻羽,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姨娘,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好好说。”
一家人?她垂眸轻笑了一声,弯身捡起地上一块平滑狭长的小木板后,淡淡道:“离落,请华姨娘在一半好好观赏。”
离落轻轻点头,毫不怜香惜玉地分开了两人。
余光偏见乱动的苏倾熙,他沉吟了片刻,伸手点住了她的穴位。
这下,她脖子以下的部位都不能动了。
苏轻羽瞥了眼贴心的他,嘴角浅浅微勾,但转头看向苏倾熙时,目光逐渐凉了下去。
“不、你不要过来!”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用尽力气摇头,可脑袋却只能微微颤抖。
她眼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上的板子,没有留情的挥了下去。
“啊――”
“倾熙!”
两道尖叫声同时响起,响彻云霄。
被离落死死钳住的华姨娘看着被打的女儿,目瞪欲裂。
苏轻羽却如同没听见一样,又一次抬起了手中的板子,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如同一个机械一般,重复这着起落的动作,握住板子的手滴落了些许鲜血,
到后面,苏倾熙的已经喊得嘶哑,她肿成猪头的脸上红紫一片,嘴角有些鲜血。
被离落狠狠压住的华姨娘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的恨意已经凝成实质,如同地狱里凶恶的厉鬼。
突然,苏倾熙两眼一翻,整个人如一根柱子一样,直直向地上倒去,让她挥下去的手打空了。
看着地上昏倒的人,她手一松,那块和着她鲜血的板子滑落在地。
“小姐,五十板还没打完,可否继续?”离落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垂眸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良久,她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放在灰烬中的小陶人。她蹲身将它捡起,轻轻吹了一口气,用衣袖小心擦拭后,收拾妥当。
她没有说一句话,迈着虚弱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歇息的阁楼。刚到转角处的暗影,她整个人突然直直向着地上倒去。
“小姐!”一声惊呼,即将碰到地面的她被揽住。半眯地看着离落眼底的慌乱,她视线有些迷离,安静许久,突兀地笑了一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倏地紧闭双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万里无云,黑暗中一片繁星点点。
“你醒了?”听到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她倏地睁眼,翻身斥呵道,“谁!”
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身前一凉,她低头瞳孔一缩,连忙将被子拉了上来。
她浑身竟然没有衣服。
“你的胸腹间被烧伤了不少,所以本王……”
“是你给我上的药?!”她紧咬下唇,脸上羞愤难忍,看着床边坐了一位不速之客,觉得格外碍眼。
看着窗外的泷泽彻缓缓转头,瞥眼看向她,打量了许久。见她满是防备的卷起被子后,突然轻笑,别开视线悠悠道:“苏小姐想多了,本王岂会曲尊降贵地做一些下人的事?你放心,药是让带来的侍女帮你换的,只是伤口有些大,不便穿衣。”
他顿了顿,手指叩了几声床沿,“再说了,本王在温泉为你解毒之时……”瞥了眼她,声音渐小。
苏轻羽微咬下唇,带着病态的脸颊渐渐泛红。看着眼前的人,瘦弱的手紧紧捏住枕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究,她冷哼一声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转头没再看他。
突然,她身子一僵,似想到什么一样坐了起来:“我娘亲的嫁妆呢?就我先前放在袖间暗袋里的那些!”手紧紧捏住被子,声音慌乱。
她裹得像一个粽子,在厚重的被子中,巴掌大的脸格外楚楚可怜。
泷泽彻眼底一暗:“先前侍女给你换衣服时收着的,就放在那个桌子上。”微微抬头,示意放的地方。
借着窗外细微的清冷月光,她看到了木桌上的布和小陶人,似被抽去力气一般瘫坐在床上,紧捏被子的手微微松了松。
刺痛从手心传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微微摊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手腕被紧紧握住,“你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泷泽彻盯着她手心,眉头紧皱。
她不适的扭动着手腕,企图挣脱,咬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腕间的力却根本没松分毫。她泄气般停下动作,轻叹了一口气:“先前我直接用手在火里掏东西,所以受损严重,刚刚可能是捏被子时太用力了,所以把已经结痂了的伤口又崩开了。”
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眉头微皱,看着眼前人紧抿双唇,挺翘的鼻尖含着倔强。
泷泽彻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黑眸中笼着几分寒意。
哗啦,一桶冷水从头上泼了下来,她睫毛微颤,瞬间敛了气势。
他低头转移了视线,盯着她惨不忍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子,按下暗扣,啪嗒一声,莹白的药膏里隐隐飘出似有若无的幽兰香。
将木盒放在床边,他指尖轻轻从里面挑出一块药膏,按在她受伤的手上。
剧烈的疼痛让苏轻羽不由自主地猛地缩手,却被紧握在手腕间的手给拉了过去。
腕间灼热的温度让不喜与人接触的她微微皱眉,瞥了眼低头给她擦药膏的人,试探道:“殿下,这些事不由交给你带来的侍女吧,话说我还没看到她,刚好可以感谢她先前帮我……”
“嗯?”拉长的尾声挑的老高,带着几分危险。
她吞了一口口水,如斗败的公鸡低下头,手伸在他面前,一副任他处置的样子。
他看着没有言语的人微微挑眉,一边给她擦着药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道:“本王也不想太过操心你的事,但你实在是不消停,手掏火堆的蠢事都能做出来。奈何冥忧阁的线索总离不开你,不然本王才不会闲的没事到你这里来……”
听着他叨叨絮絮的话,本就从睡梦里惊醒的她微有困意,半眯着眼,头如小鸡啄米般时不时的点了点。
突然,有手指往她掌心狠狠按了一下。
疼痛直冲脑门,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了过来。
“疼吗?”他突然问。
她抿了抿唇,实诚地点了点头:“疼。”
突然,他将她手心翻过来,稍稍低头,手上传来微湿的风。
她一怔,抬头看向轻轻凑在她手边吹气的人,心里啪嗒跳慢半拍。清冷的朦胧月光中,他眉眼认真,有着平日难见的温和。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眉毛微挑,说了句她没想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