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心底的好奇,不经意的开了口。
老秦同志答的也是干脆,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先笃定的摇了摇头。
“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在外面出差,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生完了。”
“哦。”
我撇了撇嘴巴,语气间流露出了淡淡地酸味,摊着手,也不打算继续安抚老秦同志的紧张情绪了。
态度变化的如此明显,老秦同志嚼了两口面包之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你爸我当时不是忙嘛!”
他尴尬的挠着头,脸上也挤满了讨好的笑意。
我毕竟都这么大了,也没打算真的去计较,只得假装轻松,无所谓地抬了一下肩膀。
面包吃完后,老秦同志继续趴在门口当起了他的望妻石,而我则掏出平板给方玉女士计划起了月子食谱。
期间,章霄给我来了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我想着至少还有一夜要熬,干脆就没让他过来。
许是熬夜熬惯了,即便现在已是凌晨,我也没觉得有多困,反而是在门口趴久了的老秦同志,捂着嘴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爸,你要困了就眯一会儿吧。”
“不用,我不困。”老秦同志摆了摆手,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只不过从眼角流露出的倦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行了,别撑了,后半夜我妈疼得厉害的时候,你想睡也睡不着。”
我见老秦同志不听劝,干脆直接伸手把他摁回了座椅上,强制性的让他闭上了眼睛。
“睡不着就眯一会儿。”
大抵是真的困了,老秦同志只眯了不到五分钟,我的耳边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唉,真是够倔强的。
因为地点的制约,老秦同志即便睡,也睡不安稳,约莫了过了半个小时,他就揉着眼睛清醒了过来。
“你妈怎么样了?”
好巧不巧的是,还未等我回答,病房里传来了方玉女士痛苦的叫声。
“老秦,老秦!”
“怎么了,老婆,我在呢。”说着,老秦同志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紧紧握住了方玉女士的手。
此时的疼痛对方玉女士而言已经有了影响,她躺在病床,满脸的汗水,刚才捧在手里的书也随之甩到了床边的沙发上。
护士在旁,教着方玉女士缓解疼痛的方法,老秦同志虽然不疼,但也跟着一同做了起来。
我在旁屏息站着,生怕自己影响了他们。
这种场景,对我而言是很熟悉的,以往,站在医生的角度,觉得只是孕妇生产必经的一环,现在,才明白,这也是对家人的一种煎熬。
方玉女士不是初产,宫颈扩张进入活跃期后就要正式进入产房了。
医生护士在病房内忙的不可开交,老秦同志也是急的团团转,握着方玉女士的手,从病房到产房门口,从未放松,要不是医生拦着,下意识冲进去陪产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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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一定会没事的对吧?”老秦同志尽量装出了平和的样子,可颤抖的音调还是将他的不安暴漏无疑。
我虽然紧张,但长久以来累积的医生经验,还是强制性的让我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医生。”我拍着老秦同志的肩膀安慰道,拉着他坐到了产房门前的座椅上。
时间伴着钟表滴滴答答流逝,医生护士穿梭其间,即便他们紧绷的脸色不是因为产房里的方玉女士,可我看到之后还是不由得提起了心跳。
手中渐渐传来了汗意,我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呆愣的老秦同志,猛然发现他抿着的双唇竟带上了微微地颤抖。
我没说话,默默加大了手中的力气,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老秦同志感到些许安全感。
我不敢去关注时间,但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表上望去。半个小时过去,产房里面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老秦同志彻底慌了,背着手在走廊中来来回回地踱步,期间,奶奶来了电话,语气中是满满地急切,在听到方玉女士已经进去产房后,任凭家里人怎么劝都要亲自来上一趟。
以前在手术室,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经常晌午进去,出来时就已经月朗星稀了,而今,在手术室外,总觉得一切都很慢,一切都觉得煎熬。
我双手抱住头,一双眼睛呆愣的望着光洁的地板,脑袋中空空无也,只盼方玉女士能够平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奶奶和二叔慌乱地赶了过来,他们坐在走廊中,一个抹泪担心命苦的儿媳,一个在旁默默递着纸巾。
终于,接产的护士从产房里走了出来,她摘下口罩,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发誓,那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笑容了。
“恭喜,母子平安!”
平安!
只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老秦同志听到的顷刻间,脸上露出了狂喜,拉着我的手兴高采烈蹦了起来。
“思羽,没事了,没事了!”
“嗯,没事了!”我淡淡的笑道,背过身长长的吐了口气,不得不说,生孩子还真是个煎熬的过程!
方玉女士被推出产房时已经清醒了,虽然她的脸是苍白的,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明显。
老秦同志见到后,忙加快脚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方玉女士的手,放在脸前摩擦了起来,“老婆,你辛苦了。”
“孩子呢?”方玉女士艰辛的抬头,期盼的望向了一旁的护士。
护士示意,点了点头道:“已经送去新生儿室了,等会儿检查完毕后会有护士帮您抱到病房。”
得到解释之后,方玉女士是放心了,但坐在走廊里的奶奶却激动了起来,非要亲自去新生儿室确认一眼不可。
私立医院的服务也是人性化,对于这种提议非但没有劝阻,甚至还主动在前给奶奶引起了路。
我本没想去看,奈何老秦同志给我递了个眼神,意思简直不能更加明显,让我不要打扰他和方玉女士的二人世界。
我撇了撇嘴巴,不情不愿的跟上了护士的脚步。
奶奶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的说道:“果然血缘是割舍不掉的东西。”
我知道她是讽刺我的言行不一,明明以前对这个孩子那么排斥,而今却又巴巴的赶着第一时间去看望。
换作以前,我可能会真的觉得打脸,而今,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早就已经释怀。偶尔想来,还真是觉得神奇。
新生儿大多跟好看沾不上关系,黑乎乎,皱巴巴的一团,像个小老头,所以我以前对那些夸自家刚生出来的孩子漂亮的家长,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而今,看到了与我紧密相连的亲弟弟,才懂得人是会自带滤镜的。
他的样子明明跟那些婴儿没什么两样,但在我眼里,却硬生生多了几分可爱,一双圆圆地眼睛,像极了泛着光芒的黑宝石。
我想去抱一抱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害怕的蜷缩了回来,微顿,只勾着唇角望着小小的他不知目的的笑着。
他的手是小的,脚也是小的,握成紧紧的一团,那样子,把周围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我是这样,奶奶亦是如此,脸上的笑容自见到他后,就没消失过,抱着小小的他,慢悠悠的晃着,身上洋溢着十足的幸福感。
因为方玉女士和老秦同志还没有给小家伙取名,所以这件事就成了秦家目前的重中之重。
许是宠爱越多,矛盾就越多,因小家伙太过可爱,所以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想要取一个响亮且漂亮的名字给他。
其中奶奶和爷爷的表现最为明显,连觉也不睡了,架着眼睛熬夜翻起了字典。我虽然没发表意见,但也在私底下翻起了手机,搜查着独一无二的名字。
我叫秦思羽,小家伙既然是我的亲弟弟,总得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所以在搜索的时候我几乎翻遍了能跟羽组成词语的字。羽毛,羽绒,一个都没能放过。可组成的名字要不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要不就是女里女气,毫不大气,可真是我把惆怅坏了。
当然,二叔和三叔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说两个人因为给小家伙起名,还起了争执,抱着电话给说起了对方的坏话,幼稚的像两个小朋友。
几方对垒,当然最有资格起名的还是老秦同志和方玉女士,方玉女士元气大伤还在修养,所以这件事就全全落在了老秦同志身上。
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谈起这件事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谁都不得罪,墙头草的很。
直到护士说要填出生登记表了,这才拍着脑袋去问方玉女士的意见。
要不说方玉女士有本事呢,她想出来的方法也是神奇的很,居然让我们几个人轮流猜拳,谁赢了取名权就是谁的。
就这样,我们秦家三代人在病房门前开始了摩拳擦掌,为了增加胜率,我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还双手合十祈求起了运气。
随着“三二一”的口号,我们三代人一起出拳,定眼一看,居然发现他们都出了剪刀,唯独我一人的石头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