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你要抛却从前的所有身份,你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你不再是不可一世的三殿下。你是我长孙玄月的女人,一生一世。脑海里,低沉的声音再次回荡,沙华手一颤,握在手里的雪桦叶子轻轻飘落,一直扬着,直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边。
“沙华……”靳听眼角潮湿,晶莹在他眼底一直打转。美得仿如仙子的沙华,正安静地站在雪桦树底。这淡银的雪桦树,仿佛为她而盛放色彩,银光一片,倾泄满树。
“我这次回来,只想弄清楚几件事。靳听,你能为我解答么?”沙华抬起绿眸,淡淡看向靳听。他俊朗的脸,变得苍白了。中间,还隔着她对他的陌生。
靳听闻言,低头一阵沉默,他知道她想问的事,但是,这一切,只能是天知,地知,他知。
“对不起……”良久,靳听沉痛地望着沙华答道。
沙华狼狈一笑,心底丝丝抽痛。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靳听,你真的很复杂,既要对我下毒,当我真的快要无药可救之时,你又为了救回我的性命而将我推给一个整个国家憎恨的敌人。”
“如果,这是你的初衷,那么,我接受。”行了一半后,沙华停下脚步,头也不转地对靳听说着。
雪绸在风中飘飞,像是直接落入靳听的眼里。他坚握拳头,沙华的不理解,将他整个人推进万丈深渊。在那雪绸衣里,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如波涛骇浪,一次次将他沉没。
生平头一次,看见沙华一身女儿装,美得眩目,冷得慑人。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沙华的雪绸衣消失不见时,一种绝望湮没他强撑着的世界。
点缀马车的铃铛,随着轮子的移动,而发出叮当声响。淡黄的车帘,若隐若现地扬起,透着诱惑的神秘。
靳听轻闭上眼,鼻间仿佛还带有那股冷傲的馨香。清脆的铃铛声,响不绝耳,沙华给他的回忆,只有那冷冷的转身,及远去的铃铛声响。
“沙华……沙华……”半梦半醒的呢喃声,从正德殿响起。光滑的丝绸被褥里,俊朗的脸微红。靳听困难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而空洞。
“吱——”房门突然被推开。安禄恐慌地跟在君王后身侧。“王,奴才拦不住……”在安禄话未说话的时候,靳听疲乏地朝他挥手。安禄见此,无声退下。
“这便是煎熬的滋味,懂么?”君王后白皙的手,轻轻拉开帘子,笑看着靳听。
“母后这话是何意?”靳听强撑着,一脸严厉色。
“靳听,何必强撑呢,你我都明白,不管是你,或是烽峦国,都已是经不起轻轻一截,便能击垮。”君王后冷媚的眼,轻佻地扬起。
靳听一脸悲然,方才微红的脸,渐变得苍白。“难道,你做的这么多,还不够填补你心中的伤痕么?忻听的母亲因被你逼疯而遇溺身亡,我母后退离后宫,父王因你而死,忻听因你而死,这些都不能补救?还要整个烽峦国陪葬,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她们害死我的儿子,但她们的儿子却能安然长大,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一切,都抵不上我儿子的性命!”君王后眼神狂乱,脸容扭曲,边说边狞笑着。
往日的雍容华贵,变得此刻的痴狂。
“靳听,怪便怪,你是他们的儿子!”君王后带一脸怆然疯狂的笑意,转身离开正德殿。靳听疲倦地望向那背影,带着几十年的孤零。为了仇恨,她将每一个人都当作是棋子。当满盘棋子散尽,又将得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