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洗干净是不是好了点。”姜潮站起身来给林逸树让开路,林逸树从马鑫身上挤过去。“逸树你身上湿哒哒的,别靠在我身上了。”马鑫嫌弃地把林逸树推开了一点。林逸树只想过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林逸树被马鑫的话一激,就不高兴了。林逸树就直接往马鑫身上一倒,他想让马鑫身上也来点啤酒味,这样林逸树心中的不满也可以宣泄一点出去了。“啊!逸树你故意的吧。”林逸树如愿以偿地坐在了马鑫腿上。
马鑫快要抓狂了,他最讨厌湿漉漉的感觉了,这下全身都是了。“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呢,都怪马哥你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我才会倒下来的。”林逸树对着马鑫眨了下眼睛,真诚地道歉了。“实在不好意思,怪我没站稳。”马鑫吃了哑巴亏无话可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桌子上有两个酒鬼了。”姜潮幸灾乐祸了,男人们的调侃就是这样,吃亏的人就是被笑话的人,不在场的人也是被嘲笑的对象,按道理这样子伤害关系的事情存在是没法长久的,能持久的秘诀是在于对象一直在轮换,今天是林逸树马鑫,明天就能是姜潮,后天就可以是赵房久,不断轮换就可以维持平衡。
“别笑了,你再笑我就趴你身上了。”马鑫的筹码对林逸树是没用的,只好威胁一下嘲笑他的姜潮。“我闭嘴。”姜潮把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赵哥,我够不到你帮我把纸巾传一下过去吧。”肖晓娴把自己包里最后一包纸巾掏出来,让赵房久传到桌子另一头的林逸树和马鑫的手里。
“谢谢晓娴了。”肖晓娴就像是第四组的定海神针一样,出了什么事情最后结尾的都是靠肖晓娴的善意结束一切。“谢谢教官你今天的热情款待了。我们以后有空再聊吧。”梁春言和教官的剧集讨论结束了。姜潮和马鑫喝酒喝得再多在这桌子上也不过是在鄙视链的上游,实际上能决定这饭局开始还是结束的人只有梁春言和教官,他们两个人聊得差不多了这顿饭局也就快结束了。
“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你们该走了。”教官和梁春言早就吃饱了,两个人聊了好久。高山流水也敌不过曲终人散,酒桌的结束就是在这无声地沉默后发生的,一桌人坐在一起,饭吃完酒喝干天聊尽就等一个“出头鸟”来结束这一切了。
梁春言起身,说结束的人只能是她,她是今天的带队培训者,不可能由教官来叫停。“好了大家吃饱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的培训要圆满结束了。”拍着手的梁春言宣告着今天培训的结束。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所有人被装上康辉置地的巴士,李安娜在回程途中让梁春言把她先放下了她家就在路上;姜潮的爸妈的车停在了康辉大厦的楼下了,姜潮下车还没歇就被他爸妈带走了,据说是直接找好了医院的主任医师;马鑫和赵房久是提前搬进了公司的宿舍,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公司优先给他们安排了;当然肖晓娴也是外地来的员工自然和前两位男士一路走;至于其他组的人没有人和林逸树一条路或者说没有人住在城中村。
和昨天一样,林逸树又一个人在太阳落山的余晖下缓步回家了,习惯成自然了,林逸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到城中村的林叔家不到半个月适应了,他适应了这生活节奏,他对城中村的生活没有不适应了,就和他从前在村头草垛子上面蹲着看父老乡亲们插秧一样。在城中村,林逸树在林叔林嫂不在的时间里站在阳台看着城中村外面发生的事情,匆匆忙忙庸庸碌碌,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中村人们都是一样的,林逸树现在只希望城市大厦里面有一些不一样,可惜林逸树在这件事情上注定要失望。
“林叔林嫂还没回来呢。”房里还是没有光,光亮都在阳台外的世界,太阳挣扎着不肯下山。林逸树决定了先去吃饭,吸取了教训,他拉肚子就是因为晚上去烧烤摊吃的那顿宵夜,现在去吃肠粉就好了,既便宜又干净。
十分钟后,“老板,来份蛋肉肠,加点辣椒。”林逸树最喜欢楼下出门直走两百米回头的那家早餐店,再绕到那家店后面的一家只有几平米的店面,座椅全都摆在城中村狭窄的走道里了,不过没人有意见,因为味道好吃的人多,除了城管没人敢多说话,毕竟指责这肠粉店占道经营就冒犯了这些愿意坐在过道吃肠粉的食客了,当然城管只有搞文明城市的时候勤快一点。
“一份蛋肉肠对吗?”老板娘多问了一句确认。“嗯的,蛋肉肠,算了来两份吧。”林逸树吃过晚饭了但还是饿,他在二楼吃的扣肉米饭烤鸭烧鹅什么的被那瓶冰啤酒全消化掉了,这会肚子还在叫呢。“好的,两份蛋肉肠!加辣椒!”老板娘对着里面的小厨房高声报着单,林逸树听到下单了,就拿起了手机刷起了微博。
微博里的新闻都不是好消息,什么尼亚什么其又发生了地震,林逸树地理学的仅限于试卷上,脱离了试卷林逸树根本不知道这些地方在哪里,几大洲几大洋他都背不利索。“还好,不在中国。”林逸树想了想就划了过去;火灾,好像也不在国内,管他的,划过去;新型疾病,看了下病症没有拉肚子林逸树也划过去了;最后划到某个女明星的艳事,林逸树情难自禁地翻阅起来了,他未必喜欢这些事情,但忍不住会看。
看完了那条艳事,林逸树大倒胃口,里面没一句是真话。“这些写标题党垃圾文字的人就应该因为造谣被抓起来,这样世界就太平了。”林逸树最恨假新闻了,纯粹浪费时间的玩意。“你的肠粉。”老板娘把两份肠粉往林逸树面前一放就离开了。这也是林逸树喜欢肠粉的原因,短短几分钟就能出炉的肠粉,却好吃的能让林逸树瞬间沉沦,入口的味道软糯香嫩,一开始伶仃带他去吃肠粉的时候,林逸树觉得酱汁太甜了,伶仃听了他的话笑了,然后抓起桌上的辣椒酱往林逸树盘子里猛加了一勺。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就是伶仃那天往他盘子里加了辣椒酱的肠粉味道,这就是林逸树为什么要多走两百米还要绕一圈也一定要吃的原因了。人的记忆一开始就像是白纸一样,小的时候我们觉得纸张会和我们的年龄一样越拉越长,从A8到A4再到A3,但某一天他们就会意识到这纸张不会随着人的一起长大,可记忆越来越多越濑越厚重,可没有记忆是值得被放弃被删掉的,人们只能不断地在同一张纸上反复的记录不同的内容,不论多么光滑的白纸到最后被摩挲的连一张砂纸都不如。
人们对抗时间摩挲的办法有很多,其他人靠什么不知道。但我们起码可以知道林逸树对抗摩挲的办法是味道,林逸树不记得小时候的许多事情可他一定忘不了他妈妈在小时候给他捏的油面团。很简单的食物,只是拿着糯米粉和菜籽油加到一起不停地搅拌揉搓,等到有了一个光滑的面团,就再把面团拆分成一个个小圆面团,再把面团丢进菜籽油里,炸到金黄酥脆放凉后就是完美的“油咕噜”了。
从那会到现在林逸树还记住了很多味道,绝对忘不掉的味道就是伶仃给他加了辣酱的肠粉,就和柠檬茶一样,对林逸树来说好的味道就和好的记忆一样永远不会过时。吃肠粉和做肠粉一样快,林逸树三两下就把肠粉吸进肚子里,抚摸着肚皮感叹着生活的美好。“如果每天下班回来都能有一份肠粉吃,真是太完美了。”吃饱喝足的林逸树坐在位置上继续刷了刷微博,期待能看到什么新鲜新闻。
失望是理所当然的,林逸树给了老板娘拍了八个硬币就离开了肠粉店。“那个,涨价了,蛋肉肠现在是四块五一份,不好意思。”老板娘讪笑着告诉了林逸树提价了的事实。“好吧,我知道了。”林逸树在自己口袋里摸了几下都没有找到多余的硬币,“老板娘,我身上没有多带一块钱,能帮我先记一下账吗?”“啊?一块钱都没有吗?”老板娘的表情有点不敢相信。
林逸树看着老板娘的表情,有根针扎在林逸树神经上面,一抽一抽的疼。“嗯,我把手机压在这里,我现在上去拿。”林逸树刚才的吃肠粉的喜悦和快乐,瞬间就被这事情击成了碎片。“算了算了,这钱我不收你的了,你明天要是来的话就带过来吧。”老板娘听到林逸树的话,嫌弃地不要林逸树的硬币让他走了。
林逸树并没有因此变得高兴,有些事情不是看结果的,那老板娘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这话倒不是假的。林逸树连闲逛的心情也没了,他老老实实的回了家里,再次跑到阳台上去看着楼下行走的路人,“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林逸树念了下诗,这样宽阔的诗句刚好用来消解林逸树的刚才的愤懑。
在阳台坐着,等到天空从昏黄到灰暗,最后星星接管了天空,上面是童话里的情况。事实上是林逸树只是坐在阳台看着天空慢慢变黑,没有星星亮起,或者说是亮起的星星被雾霾霓虹光污染等奇怪的现象挡了个一干二净,林逸树小的时候在农村还是很经常看见星空的,那会的星星确实会眨眼睛,可笑的事情发生了星空不仅没有跟着人类一起走进现代,反而随着高楼大厦的搭建越来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林逸树没在意这事情,他现在不生闷气了,他想着自己可以通过什么能让自己变得不这么窘迫,口袋里连一枚多余的铜板都掏不出来的时候。
上班是安稳赚钱的好路子,但自己已经在上班了,工资还没有下来;打零工,自己要上班没有时间,还有林逸树学的专业不好售卖自己的技能,每个人都能懂点经济然后再一起当庄家的韭菜;还有什么路子吗?林逸树思索着这问题。
找父母,父母的事情林逸树不愿意再提起来的事情了。借?借。林逸树觉得找人借钱度过难关了,掰着手指想林逸树只能想起陆帆钱波伶仃三个名字,莽哥也算但林逸树知道莽哥也是个穷光蛋。陆帆不在深圳,伶仃在英国,钱波在深圳,考虑了一下三个人的地理位置,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喂,波哥!”“好啊,树子,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钱波戏谑的嗓音在电话被加工成了更沧桑有味道的声音。“额,波哥你现在在忙什么呀?”林逸树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向别人求助,而他爸妈常教他的事情就是不要欠别人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情,你欠了就低人一等。(当然,这也是狭隘的,林逸树现在还不知道,还没经受过教训)
“我啊,忙着在家准备公务员考试呢。”钱波还蛮高兴的,他准备考试准备的都要烦死了,都是一些他最讨厌的东西,背背背押题押题押题上课上课上课,钱波很想自己自学来搞定这事情,但他爸妈显然不相信他有这能力,帮他报了个“公考包过稳健某某名师班”。钱波不可能记得这名师的名字,他只记得他爸妈丢了万把块钱就把他扭送去上课了。
“我也还好,现在在康辉置地上班呢?康辉置地,听过吗?波哥。”林逸树说这话多少有点表示自己还是找到了工作的,不是一无是处地在外头瞎混。“哈哈哈哈,恭喜你树子,我们宿舍居然你最先走上了走道,不像我也不像陆帆那个哈皮。”钱波在电话里找到了久违的一四零四的味道了。
林逸树在电话的那一边煎熬的很,钱波不知道林逸树给他打这通电话反复纠结了至少反复了十来次,现在还在不断思考什么时候说“借”字显得不那么失礼和伤感情。而钱波被一四零四的味道勾出了回忆,不停地在把话题往过去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