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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万象更新

夜游侠之明月初升

第一回万象更新

徐州,古天下九州之一,东襟黄海,西接中原,北扼齐鲁,南控江淮,物产富饶,人才辈出,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故而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后,削其边域,只领丰沛萧砀四个县,治彭城,更为直隶州,属中央直管。

明永乐十八年初春,冰雪初融,万物生长,但对于徐州的淮海帮会来说,这次的万象更新,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淮海帮会是民间地方区域性帮会组织,是徐淮地界最大的帮会,因其地旺冠名以“淮海”二字,由彭城的徐州帮会为首,丰、沛、萧、砀、邳、睢、宿、灵八县的县城帮会为重要分支,总舵设在彭城。其帮派势力范围直达淮安府(今除徐州以外的江苏北部地区)、兖州府(今山东南部地区)、归德府(今河南东部地区)、凤阳府(今安徽北部地区)等远近州府。

自五大神侠惩杀徐州帮会上代的三大帮主后,帮会中群龙无首,代帮主不能服众,以致四分五裂,大有树倒猢狲散之意。然而从今日起,就注定了这个帮就此改运。因为前任帮主万载山之子万小鹏回来了!这次淮海帮的盛会,便是他召集的。

淮海帮会近一年没有召开过规模这么大的聚事了,是以各位头领都早早来到了会场等候,却迟迟不见正主万小鹏的现身,一阵寒暄过后,大家议论起来。

“自从万老帮主逝世后,咱们好久都没在一起与会了。听说他儿子万小鹏回来了,他早先被送往少林寺习武,十年一过,如今满师出山了,我总觉得有点大事不妙啊。”

“嘿嘿,这次我和老兄一样看法,万小鹏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怕他这次回来……嘿嘿,来者不善。”

“这小娃娃能怎的,我是看在老帮主的面子上才来赴会,否则哪把他放在眼里?!”

“噫!此言差矣,这毕竟是在万家的地盘上,我劝贤弟一句,还是小心为妙。”……

“众位叔伯兄弟,师长族亲,俺来得迟了,还望海涵。”人未到,话已到。众人心知是万小鹏来了,遂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群妙龄少女簇拥着个硬朗少年,翩翩而来。那少年摸约二十来岁年纪上下,端得是浓眉烁目,紫须薄唇,狼腰猿臂,龙马行风。人似吕布少莽气,貌比潘安多风流。当先一干彪形汉子捷步入堂,左右排开,齐声号令,刀光森森,剑影晃晃。厅堂上的虽都是久经世面的老江湖,却也不免暗暗喝彩。

万小鹏风也似地走向厅上主位。在场群豪如云,只道他精神炯炯,却无人知她心中波澜。这是他父亲以前的位子,然而杀父之仇未报,怎可甘心。亲恩在心,不现于色,因他腹藏大计,深谋良多。

万小鹏定了定神,只听他朗声说道:“众位叔伯、弟兄,多年已过,此番回乡见到大家,想来诸位一向都好,俺就不一一恭礼了。如今家父离世已久,帮会无主,所以请诸位前来商量帮中大事。今日事无巨细,事事关乎俺们帮派前途与诸位身家,所以才希望诸位元老都要到场。”众人随声附和尽是“帮派危急存亡,时艰多舛,急需商议”者云云,放眼望去,微微有异,问宾客道:“刘舵主为何没来?”

席间一人答:“刘舵主自称有疾,不能前来。”

万小鹏厉声道:“来人,去刘舵主府上,把他老人家给请过来。”语毕,一伙武夫前去请人。此番“请人”即是“拿人”,大家心知肚明。

良久,万小鹏指着席中一人开口道:“花老板,家父离世有多久了?”

那花老板心里慌乱,应声回答道:“令尊大人仙逝约有九个多月了。”

万小鹏嗯了一声,又问道:“家父与你情同手足,想必这九个月以来花老板也如俺这般的沉痛吧?”

花老板假意泣道:“令尊恩德重如泰山,某无兄无以至今日。昔日听闻兄长仙逝,某恨不能同去,无奈念及兄毕生经营之帮会,才不得以而苟活。某日日哀思,以泪洗面,痛断肝肠。”厅上众人熟知花某的这副嘴脸,虽也习惯了,但此刻见状仍不免暗暗耻笑。

万小鹏喝了声彩道:“说得好!俺曾听说,花老板当年困顿不堪,正是家父借了阁下三百两银子,才使得阁下日进斗金,今非昔比,想来花老板适才所说哀思家父也是真情。可俺前日又听说,自从家父离世后,花老板便不再支付俺家钱庄的印子钱了,俺家掌柜着小厮前去讨要,反被打折了双腿,这又是怎生说法!?”

花老板老奸巨猾,随即信口胡诌一番,推脱是家丁与学徒之间的误会,起了争执,做个解释,保证日后不会再犯。实则花老板心里嘀咕:“果然该躲的躲不过,本以为万载山死了,这事儿就结了,没想到你小子回来了,呸,还真不是善茬儿,早听说你小子是个小流氓,去了少林,学了本领更加横了。万家果然不好欺负,老子也不差这点钱,还你得了。”

其实那花老板的心思又何尝不是众人的心思呢。自从大帮主死后,下面的各个头目便不安分起来,他们觊觎万家家势已久,各自盘算着如何瓜分徐州帮会的产业,但却在这分崩离析的最后关头,正主回来了。此刻众人心下明了,原来今天是个算账的日子。

与会者多自恃辈高,起初见他也不曾谦让就径直走向帮主之位,心中便已略有不忿。现在又正襟危坐不可一世的逐一问罪,哪肯轻服。时间一久,果有一舵主名叫李三,自觉功大,答话时不甘屈让,甚至直言奚落万小鹏。万小鹏面色无改,随手一挥,也没给众人可以附和言论机会,一支飞刀就结果那舵主的性命,用的正是那舵主的飞刀绝技“飞箭穿云”。

万小鹏道:“我淮海帮会,有今之继业,李三舵主功不可没。他与家父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家父生前曾与俺说过,‘李三贤弟操持帮务,居功至伟,不贪分文,若无李三兄弟照料,我帮中经费不知要被他人觅了多少银钱。’但是近日俺查了查账簿,发现李三舵主真是让人失望得紧,真是帮中经费不知被他觅去多少银钱。”说罢,摔出一本账簿。众人看得清楚,那账簿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显然是勾圈出了无数疑账。

“自家父死后,此贼不但贪饷,竟私通内室,与家父的一房妾室有染,那**已画押在此,明日见官,也请各位叔伯来做个见证”说着从袖中取出张状纸来,向众人示下。

适才血溅华堂,人人心魂未定,只求自保尚恐不及,谁还管那账簿和状纸是真是假。万小鹏拍手招应,一人应声而出。万小鹏道:“宋仵作,劳烦你检验李三舵主是怎么死的?”众人识得那人正是衙门里的宋仵作,只听宋仵作答道:“李三是被周氏用利器所伤,重伤而亡。”万小鹏又问道:“那周氏如何?”刘老板道:“周氏在行凶前已被李三掐住喉咙,挣扎中反伤了李三,因此,是二人同归于尽。”万小鹏道:“很好很好,事实就是如此,众位叔伯可有何疑议?”厅上众人看得真切,万小鹏用了一招“飞箭穿云”杀了李三。当初这招“飞箭穿云”也是老帮主教会李三的,一直是李三引以为傲的拿手好技,所以再熟悉不过了。一场肆意凶杀转瞬一变就成了奸情谋杀,大家看得明白,显然是万小鹏走了他父亲的老路,早早地巴结上了官府,有官府撑腰,谁敢作对。是以面对这样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各路群豪无不选择缄默,不至回应。

万小鹏见无人争对,心下快意,连连拍手称赞大声道:“好!好!好!时至今日这徐州帮会仍然是俺万家的。诸位有目共睹,谁挡俺的路,俺就断了谁的路。从今日起,老子就是这里的主!从今日起,老子就唤作‘万鹏王’!”一言甫毕,其随从齐声发喊,众口一诺,雷霆乍响。当此情形,厅上已有一半的人物开始鼓吹万鹏王高瞻远瞩、少年英雄。事已至此,在场的元老也都心知肚明,只有违心同意方是上计,当下跟着齐声附和,表示愿归附万鹏王差遣。

此时庭院外喽啰高声叫道:“刘舵主带到!”众人看去只见刘舵主被五花大绑摔在地下,伏尸不起,不知死活。万鹏王动动手指,冷冷的道:“带下去,好生照料!”左右应诺,带了下去。

厅上群雄向万鹏王领命,万鹏王道:“帮中要事莫过于杀了陈子升,为我父亲和两位叔叔报仇雪恨。”众人道:“陈子升本就不知是何许人也,自从三位老帮主遇害后,便不再出现,且如今不知他身在何方,如何寻仇,请帮主示下?”万鹏王目眦欲裂,“啪”的一声脆响,握碎了手中的茶盏,恶狠狠的吐出了三个字——“夜!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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