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这天，天气阴沉沉，冷风吹过，似乎在下一刻就能飘下雪花。小白早早的添满了贩售机里的食物，又做了许多小吃和零嘴放在了柜台，准备提前几天去伏蠃地，万一真下起雪来，就没法好好收集食材了。
桑岚让花蕊准备了一个包袱，里头放着一些御寒的衣物和药材，不管小白能不能用得上，反正她是挺感动的，可刚要离开，就瞧见外头来了马车，花蕊本想去招呼，却见小白拦下了她，那是林府的马车。
果然，是林文娟来了。
阿纯跳了下来，瞧见门口停了不下数十辆的马车，还以为屋里的客人很多，便没叫林文娟往里头去，和小白想的一样，她们直接去了后头的角门。
因为小白打算出发去伏蠃地，所以茶室里没有烧炉子，林文娟打了个哆嗦，蹙眉说道：“入冬了生意不好吗？怎么连块儿炭也不舍得点？阿纯，快去生火。”
小白拿了一个绒毯披在了林文娟的腿上，坐在她对面说道：“来干什么？”
“陈珩好几天没回来了。”
“你一直在林府待着，怎么知道他也没回陈家？”
“他是我的相公，我能不知道吗？”
“你也瞧见了，他也不在这儿。”
林文娟双眼无神，她当然知道陈珩不在这儿，可她就是鬼迷心窍的听了张巧巧的话，以为陈珩会来这儿。
“他怎么了？”
“不知道，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我们都以为他认命了，他还和我爹提起过，想要在县府找个职位，就这么安定下来，可二十四那天我和我娘从登封台回来，就没了他的消息。”
“二十四？”是她在惠城采买东西那日，是她包了荠菜饺子让药童给林老夫人送去的那日，原来那日林文娟和林夫人去登封台了。“你认为，是我和陈珩说了什么，他才会这样的吗？”
“你见到他了吗？”
小白的心咯噔一声，巨大的声音让她头晕目眩，“没有。”
“果然。。。”林文娟苦笑几声，似乎早就料到小白会这么说，“不管你如何恨我，我都是他的娘子，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好了的，就好像我和陈珩必定会成为夫妻，而你本就是个孤儿，我的哥哥也必将娶一个大家闺秀为妻。我们终是一家人，那些想要打破这份宁静的人，也势必会遭到报应。”
小白看着林文娟冰冷的眼神，想哭！想哭！想哭。。。
天知道她为了维护这份宁静付出了多少心血。。。
天知道她为了成全这份宁静受到了多大的煎熬。。。
天知道她为了感恩这份宁静舍弃了什么。。。
可不幸被八爷言中，这份感情，丝毫没有值得去珍视的地方。。。
“阿纯！”林文娟起身，那条绒毯落在了地上，这份关切被她无情的踩在了脚下，“不用生火了，我瞧着这里冷冰冰的才最合适，走吧。”
“大小姐。。。”茶室外，阿纯扔掉了手里的木柴，扶住了林文娟的胳膊。
二人即将离开之时，另一边的房门被轻轻打开，花蕊走了进来，说道：“我家夫人有话对林大小姐说。”
小白瞧见桑岚走了进来，急忙起身要阻拦，却听到身后的林文娟冷笑道：“怪不得你变得这么目中无人，丝毫不顾念从前的恩情，原来竟是有人护着了，既然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文娟。。你能不能。。。”
桑岚将小白拽到了身后，气势决然的瞧着林文娟，眼中尽是轻视和傲慢，“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空安排一个人的一生，本夫人想，你早就抓住陈珩的心了。”
“你。。。”
“夫人快别说了。。。”小白急忙跑了过去，因为阿纯已经快要扶不住林文娟了。
可此刻的林文娟怒火中烧，正不知该如何发泄，瞧着小白跑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茶室回响，所有人都愣了。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既然要人帮你出头骂我，就别再上来讨打。”林文娟咬牙切齿，她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桑岚看了看呆滞在一旁的小白，又想起了阮媪萝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只知道感恩的傻子，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冷笑道：“你打错人了，知道吗？不管林府对她有多大的恩情，她在林府六年，也早就还清了吧？更别提之前她还救了你哥哥，救了整个林府！”
“我哥哥自有贵人相助！关她什么事！夫人瞧着不是惠城的人，也说不到我头上来，不过是过路的交情，夫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贵人？你真当郡王妃欣赏你哥哥的才华？还是慧县商会值得桑家看重！”
“就算不看重又如何？不做采灵果的生意又如何？有别的商户支持，我哥哥必定能出人头地！”
桑岚知道，采灵果那件事之后，林府本该自取灭亡，可这一切却因为商家的介入发生了改变，“真是自欺欺人，不知道商夫人会不会后悔救你们林府一命。”
林文娟抓着阿纯的手越来越紧，她听说了，可那又如何？
“夫人。”门外的丫头回禀，“有一位商夫人身边的丫头，说要找小白姑娘。”
“小白。”桑岚叫了一声，可小白没有反应，她不想让小白再这样下去了，不要为了一丁点恩惠就赔上自己的一生，不要因为旁人就失去了自我，一旦真的这么做了，便要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受尽煎熬，“睁眼看看你前头的路！”
小白回神，终是听进去了，“好”，她放下了手，转身跑出了茶室。
桑岚没有看林文娟，似乎认定了她已经是无药可救，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院子里，喜良正让人将带来的东西摆好，看到小白来了，笑着跑了上去，却在瞬间发现了小白脸上的指痕，她心里紧了紧，笑道：“夫人说，还是你有心，旁人只知道送什么补品，只有你不同，给小少爷送了玩具，她让我告诉你，有什么麻烦，就去商镇找她，夫人虽不是手眼通天，但是给你做做主还是能做到的。”
小白低着头，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夫人还要我告诉你，这一次说什么也别送回礼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惠城了。”
小白不解，却也明白，“功成身退了？那可要林少爷备份厚礼给你家夫人才行啊。”
“我家夫人说，你早就猜出来了，果真如此，哎。。。也幸好旁人不像你这么聪明，不过你说错了，这件事不是林少爷该谢我家夫人，而是我家夫人要谢谢他。”
林文娟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原来那个和林家做大生意的商户，是商婷！而且小白早就知道了，她才不信是小白自己猜的，或许是自己哥哥告诉她的也不一定，她感受到了莫大的落差，已经再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咱们年节的时候见吧。”喜良摸了摸小白的脸颊，她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商夫人，如果小白不提，任何人都别插手的好。
这一折腾，天都要黑了，大门外，桑岚眉头紧蹙，说道：“有些话我想还是早些告诉你的好，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商家正为什么人谋官职，我猜。。。”
“我也听说了。。。”大概，这就是药童说的自有厉害的主儿照顾的意思吧。
“原来你早知道？真是个傻丫头。”白白挨打，真是冤枉。
小白笑了笑，脸颊仍旧有钝钝的痛感，她将手里的包袱背在了背上，转身走向了伏蠃地。
夜晚的风肆虐而起，她能感觉到后头有人跟着，可她不想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只有一个结果，就是。。。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果昭阳大声喊道。
被关心。。。小白停下了脚步，现在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到什么宽慰的话，“让我安静一下行不行？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好，可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想承受，我只想安静一下。”
是不是每一次小白遭受到了这样的质疑，都是这样逃避的？就和从前的自己一样，只要不去想，整件事就能一笔勾销了？“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可你这样不对，强压下去的情绪不会消失的，它们只能越来越多，到最后会让你崩溃的。”
也许今天小白没有遭遇这些事，她会认为果昭阳能明白她的感受，可现在不行，“你不会明白的。”
“我明白，谁叫我跟你一样呢。”果昭阳环住了小白微微颤抖的身体，试图去温暖她，可惜他们都在冰冷的湖底待的太久了。
小白推开了他的手，毫无波澜，轻声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不然这一次，我不会去找你。”
看着小白瘦弱的背影，果昭阳萌生了一种想为她做些什么的念头，至少，能让她开心一些的事情。
桑岚并没有问过果昭阳，为什么会喜欢小白，也因为如此，果昭阳不算讨厌她，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可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就是因为那个人在适合的时间出现了，所以就喜欢了，就是这么简单。
......
惠城王家
喜良躲开了在大门与人说话的喜缘，偷偷的回了院子，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姚知府同意了。”商婷松了口气，“年后就能把林县长的官职动一动，虽然不是在慧县，可在别的地方也不错，看来一切顺利。”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笑了。
“林少爷送来了一些补品，有几盒上好的雪燕，夫人先坐坐，奴婢这就让小丫头给炖上。”
“连王家都不曾上心。。。”
喜良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夫人的孩子是要姓商的。”
“可如果。。。我不想让他姓商了呢？”
“夫人。。。你该不会。。。不想离开王家了吧？”
商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怎么会，我做梦都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我是说。。。你觉得林少爷这个人怎么样？”
“他啊！”喜良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林府正给林少爷选妻呢，听说，是林夫人的远房侄女。。。”
“他们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商婷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