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酒!”我举起了杯子。
南阳缓缓从床上爬起,幽灵般走到我们面前坐下,举起我为他倒的酒一饮而下。
我知道,南阳想婉儿。作为朋友,我也想她,但去世了就是去世了,去世代表永远不在了,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喝吧,让酒精充斥着大脑。
醉吧,让尼古丁麻醉着神经。
也许,一场酩酊大醉下来,思念的疼痛会减轻那么一点点,抑郁的神经可以慢慢解绷。
我看了一眼南阳落寞的脸,安慰着:“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想开点。”说着又给他满上一杯。
刚满上,南阳又一干到底。我和武叔心有灵犀的互换了眼神,心里明了,看来他想一醉方休。南阳现在这个情况,也许喝醉了是好事,把心中的苦闷发泄出来,不然会出事情。
我和武叔故意放慢喝酒的速度,静听南阳的下文。
南阳还是不说话,只喝酒,一杯接一杯,也不吃菜,气氛立即变得诡异起来。
脑海里正想着如何才能调节一下气氛,至少说个笑话什么的。南阳一把抓住桌上武叔刚打开的一整瓶白酒嘴对嘴一仰头,“咕咚咕咚”……
我一拍脑门,牙齿一咬:“哎呀妈呀,又来了!”赶紧伸手阻止。
武叔也站起来帮我拦着南阳:“哎…哎……你这孩子,酒咋能这样喝呢?”
抢过南阳手中的酒瓶,一斤白酒已被灌下七八两。无言以对的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酒瓶,望着一脸通红、艰难酝着酒气的南阳。
痛苦的紧闭双眼,喉结一上一下的抽动着。猛烈的酒精刺激着辛苦的胃,胃里阵阵痉挛。迅速拿起脚边的垃圾桶,“哇”的一声呕吐了,加上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呕吐出来的除了酒精,还有丝丝胃酸。
我不停的抚着他的背,一旁的武叔也尴尬的手脚没处放。过了好一会儿,南阳低着头,右手掌竖着一示意,我知道他已顺过气来,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了头,大口呼吸着空气,两眼血红,缕缕血丝布满眼球。看到他这个模样有些吓人,担心不已,凑到跟前:“你,没事吧!”
南阳软瘫在沙发里,死尸一般,要不是微微眯着的眼睛半睁着,还以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跟武叔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夹着他坐了下来。还未坐定,南阳猛地纵身一跃,跳过了面前的酒桌,疾跑两步,如一只矫健的兔子。跑到客厅一张八仙桌旁,弯腰抄起一把锤子跑了出去……
我和武叔面面相觑,这又是闹哪出?
忙一个鲤鱼打挺跟了过去,后面跟着反应有些迟钝的武叔。跑出去的那两秒,脑海里不停的重复一句话:“南阳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跑到门口,院子的南阳,轮着锤子疯狂的砸着那辆宗申RX3。
漂亮的摩托倒车镜已被他砸的四分五裂。旁屋里惊魂未定的大伯大娘搂着惊慌不已的小猪佩奇、小石头赶到门口,两个可爱的孩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想哭却被吓的不敢哭。
身后的武叔欲上前阻止,我拦住了他,心里百感交集,悄悄的对武叔说:“让他砸吧!”
南阳砸的不是那辆摩托,他砸的是自己的一个梦!
因为这个遥不可及的梦,丢了最心爱女人的命!
他在怪罪自己,怪罪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个梦,所以,他要亲手摧毁它!
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因为这个梦,他失去了婉儿!
“砸!对!用点力!你他妈的没吃饭吗?用力砸!”看着疯狂的南阳,我也酒精上了头。
南阳像吃了兴奋剂的老虎,不停欺压着那辆宗申RX3。没过多久,可怜的宗申RX3已经被南阳砸的支离破碎,七零八落………
“啪!”
南阳用力过度砸在发动机上,锤子那木制的手柄被砸断了,举着绷断的手柄无力的不知该砸向哪?
我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板砖递给了他:“砸!今天你不把它砸个稀巴烂,你就不叫南阳!”
南阳看着手里的板砖,两眼痛苦一闭。往地上一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体慢慢下蹲,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嚎哭的表情。“呜呜”的哭泣声努力压抑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又好像是一头受尽了委屈折磨的虎狼猛兽。
走到他面前蹲下,紧紧搂住他:“兄弟,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
南阳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再也不想强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戚戚漓漓,漓漓戚戚,哽哽咽咽向我诉屈:“哥,我忘不了她,真的忘不了哇!
卧室墙上是我俩的婚纱照,枕头上还有她的洗发水味道,我为她学的尤克里里,她还想给我攒钱买一辆宝马水鸟,身上的毛衣是她为我织的,第二件还没织好就……她是佩奇、石头的妈啊!”
我搂着南阳,轻轻拍着他的头,不由泪如雨下:“哥知道,哥知道!”
旁边武叔、大伯大娘伤感的抹着眼睛,两个孩子无助的站在那。
这是我见到南阳的三次哭。
第一次,在婉儿出事的现场,我只是听说。
第二次,在婉儿的坟前,我就在旁边。
第三次,在我怀里。
这种悲戚的哭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
《哪一天我突然没了呼吸》
作者:子曰
十四行诗
哪一天,我突然没了呼吸
你们不要哭殇着呼天唤地
我只是想美美地睡个好觉
睡梦中要和爱妻好好聊聊
我想她太多,是活得太悠久
她等得太苦,是牵不到我手
终于盼来个相逢时令,怎能
又怎么能够,再将我们吵醒?
想我好,别在我坟前敲花鼓
只需要往我的身上多撒把土
把我埋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深到我的手,够不着这世界
墓碑刻字无名氏墓,碑文也想妥
原来是土重归于土,他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