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莱恩斯特爵士在将这个名叫柯特的青年派出来之前将很多事情都预想到了,其中也包括他们会遭到敌人的袭击。
弗里克已经注意到这个青年有着和乌鸦爵士同样的姓氏,并且在自我介绍时也刻意提到了帕特里奥证明自己的身份。毫无疑问他与那只老乌鸦之间有着血缘关系,但从面容上看却不太像是乌尔斯的子嗣。
其实他对莱恩斯特家的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因此也不在乎柯特·莱恩斯特究竟是不是莱恩斯特的直系血亲。但袭击他们的非人法术士在离去之前将柯特称为“怪物”,这一点却让他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感觉。
在离开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的杂居大楼之后,他们很快就联系上了已经轻松将袭击者变成冰冷尸体的艾库利。据她自己说,她是在发觉事情不对出门寻找弗里克时遭遇袭击的,但敌人恐怕是小看了她的力量。
她仿佛早已知道乌尔斯会邀请他们前往某处,但看见站在弗里克身边的柯特时却不知为何透露出了些许不快。那种微弱浮现的神色一闪即逝,以至于弗里克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神经紧张而看错了。
前往目的地的火车票已经由柯特准备好了,他似乎在来到终北之门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寻找两人需要的时间,就连战斗的花销也已经计入其中。按照他的计划,当他们登上了开往西方的火车时,时间还颇有余裕。
乌尔斯·莱恩斯特邀请他们前往的地方是位于终北之门西南方的沃登尼亚,搭乘列车前往只需要半日即可抵达,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镇。相对于原本在近几年才取得飞跃发展的终北之门,沃登尼亚的历史要更加悠久一些,城镇周围的环境也保护得很好,甚至还留有几座中世纪的城堡。
弗里克从彼尔姆出发前去终北之门时也曾经经过此处,但并没有真正造访这座城镇,因此在看到夜色掩映下的小镇时还是感到了些许期待——毕竟他们这节车厢的气氛太过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或许是一趟迅捷而平稳的旅行,但绝对算不上愉快,弗里克和另外两位同伴甚至没机会锁上几句话。艾库利的心情不知为何看上去很糟糕,一上火车就蜷缩在角落里,用恶狠狠的眼神监视着整个车厢。
弗里克毫不意外的发觉她的目标是柯特·莱恩斯特,这个代替乌鸦爵士送来邀请信的奇妙青年。他依稀记得艾库利与乌尔斯·莱恩斯特之间有某种私怨存在,现在这种怨恨好像一股脑的迁怒于柯特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和艾库利这种毫不掩饰恶意的视线对抗,柯特也是一坐下就开始保养他用于与法术士战斗的长刀。虽然和最初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微妙的笑容,但他的一举一动中显然透露着自己不会轻易示弱的意思。
在这两个家伙针锋相对的气氛之中,自认为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弗里克只能无奈的翻阅起莱恩斯特爵士寄来的邀请信。
“亲爱的弗里克·塞拉利昂先生
吾希望此次来信并未给汝带来困扰,在数日之前,一位吾等皆很熟悉之友人忽然来信告知吾如今汝正陷入一场难以解决的危难之中。经由列蒙格拉斯一役,吾已知晓汝在面对各种困难诡异的事件上有着过人的勇气和才能,因此实在不忍目睹如同汝之人才因为此等‘意外’而流失。
正如汝等所知晓的,此事与威廉·库尔特于前日的逝世有密不可分之关系,受到其所作之‘反抗’所诱导,原本深藏于水下之人再度有所动静。库尔特博士乃帝国不可多得之人才,其逝世对帝国在精神世界领域内研究乃一大损失,而在其受到袭击而逝世之前,库尔特博士也曾联系过吾。
在吾等乌鸦学会进行各种古代遗物相关事物的研究过程中,也曾经接触过部分颇为有趣之存在。正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威廉·库尔特博士与吾等有所关联,同时为学会提供了诸多宝贵资料——其中包括一本奇书。
根据部分学士在不同领域上的造诣以及彼等所掌握于手之资料分析,此书乃是一位名为约瑟夫的异端思想家于数个世纪之前写下。根据一些其他提到这本书的手抄本所描述,此书之作者乃是少见的狂人,在他一生的研究中接触了大量常人难以触及的领域,都是关于“神话中未曾提及之魔物”与更加诡异的精神理论。
相对于吾多年以来研究的数个课题以及接下来的研究而言,这本书中所记述之内容可谓无价之宝,尤其是一些突破性的见解更是难得一见。虽然吾等在此书入手之后就曾经设法根据神话作品以及民间传说来解读此书之密文,但进展实在过于缓慢,部分暗号文字更是与过往掌握之物截然不同。
然而于吾等得知库尔特身亡消息数日后,密文解读工作却取得异样快速之进展,吾也于书中暗藏之文书知晓其部分计划。想来此事早已尽在威廉·库尔特之计划中,其早已将吾等算入反击要员内。
或许汝已经察知汝在库尔特计划中所占之地位,因此吾希望邀请汝前来沃登尼亚庄园中共通破解其遗留之密文。同时鉴于友人所说事件极其凶险,吾等乌鸦已在此做好完全准备迎击胆敢来犯之敌。
考虑目前状况,吾暂时无法进行远行,因此唯有选择手下最值得信任之人前来护卫。吾已经为汝等前来做好所有准备,希望到时能在沃登尼亚之大厅中与汝相聚,共同商讨日后诸事之具体内容。
补充:希望汝亦能邀请艾库利·奥拉·萨迦尼亚一同前来,罗拉尼尔之女将在此次计划中提供极大助力。
真诚的
乌尔斯·莱恩斯特”
那个法术士就算是在写信时都用着那副奇怪的修辞,以至于弗里克光是要琢磨那些变格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就废了不少力。事实上就算是帝都的贵族都不再使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了,弗里克实在不知道莱恩斯特爵士究竟是出于何种想法,才在坚持使用这种落后于时代的语言方式。
而除了占据信纸大部分的修辞用语以外,这封信件中的内容其实并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部分。除了说明乌尔斯·莱恩斯特爵士为何会邀请他前往庄园,其次便是关于威廉·库尔特之间关系的介绍。
那个醉心于神智学领域的法术士通过对于精神世界的研究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因此在那之前便开始了准备。或许他窥见的那一线未来并没有透露太多情报,但仅凭着这一线先机也足够他将必要的棋子卷入计划内。
或许是后知后觉了,威廉·库尔特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他的计划恐怕也是特意选择了以自己身体的毁灭作为标志展开。在知晓了自己的行动会招致毁灭的时候,他便已经设计好了每一个齿轮的位置。
但是他实在看不懂这个“计划”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如果只是为了针对自己因为违背契约的行为被“组织”杀死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应该射击这个背离契约的“报复”行为,因为这毫无意义。
如果说为了某种目的就连死亡也不畏惧,这种执念弗里克并非无法理解——可是若这个目的便是导致执念产生的原因就显得太过奇怪了。弗里克难以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关系,总觉得“死者”还隐藏着更深刻的秘密。
怀着对于未来的不信任感,弗里克透过车窗看向了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在那被轻快笔触描绘出的白色原野和只剩下干枯枝条的树林前方,远远地升起了一片闪耀着温暖灯光的几何学构造。透过那片低矮的城区,能看到更远处有着参差不齐缺口的山脉,它们被包裹在晦暗朦胧的寒雾中,宛如梦幻中的景色一般。
艾库利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两眼却不再紧紧盯住柯特·莱恩斯特,而是飘向了远方黯淡的街景,眼神若有所思。艾库利不太愿意谈及自己的过去,除了她曾经与父亲交好之外,就没有再提过更多了。然而弗里克却从她那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面部表情里看得出来,这地方对她来说有某种非同一般的意义。
至于坐在另一边的柯特,他还穿着那件与非人法术士交战时的服装,压根就不在乎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他就那样穿着破烂的服装坐在一节普普通通的火车车厢的角落里维护着长刀,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的佣兵,可是每当弗里克看到他深邃的黑色双目时,就愈加能感觉到他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帝国贵族后裔,具有超然的气度。
在他那经过认真锻炼的身体中凝聚着充沛的力量,双眼着显示着节制与亲切。如果在接下来的行动里真的出现了什么困难和危险,他无疑会是一个确实可靠的、会勇敢地担当起责任来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