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被一群人追逐,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头绪,而且他也没有办法通过服饰辨认出那些人的身份。
或许在此之前,能作为旁观者看见“自己”正在被人追逐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这让他进一步确信自己现在看见的画面并非事实。至于它们是幻觉还是某种对于未来的昭示,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他很想立刻跟上正在逃亡的自己,看看他究竟遭遇了什么麻烦事,但眼前这条地下河显然将他的去路完全截断了。
他尝试着跟上那些人的脚步,沿着附近一条细小的通道前进,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此路不通。道路的前方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了,虽然石头没有完全将道路封死,但也不足以让他通过。
简单的调查了一番之后,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块石头是一次岩崩的产物,那些石料显得相当脆弱。如果花费一般功夫,或许能用简单的工具清理出一条路来......这当然也意味着工具敲打的声音会吸引到某些人的注意。
还是别开玩笑了——他不禁这样想到,别说他手头上没有工具,就算真有十字镐一类的器材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通这条路。先不说能不能追上那个“自己”的脚步,光是引人注目这一点就应该将这一可能性否决。
正当他想要转头寻找其他道路之时,忽然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狼狈不堪的自己气喘吁吁的从附近的路口穿过。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拿着照明工具紧随在后。
他们或许是类似佣兵之类的小团体,但比他过去见过的佣兵都显得要危险,尤其是那些精良的装备就不是平常佣兵能够拥有。一眼看过去,就能从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察觉到每日锻炼的成果,而看着那一副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无论是谁都能立刻察觉到他们是那种在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被人追杀的感觉很糟糕,更别说是这种危险的亡命徒——而他们没有选择使用弓弩或者机工铳之类的投射武器进行攻击,反倒选择在这片错综复杂的洞窟之内追捕他,这一点也让他感觉很不可思议。
无论他们是为了什么才没有发动攻击,但他也正是因此才能继续借着洞窟内复杂的环境寻找逃离的方法。原本他选择的道路都出奇的难走,可是他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因此佣兵们才始终没办法追上他。
逃亡者与追逐者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水平上,如果稍微有一些异状出现,这个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为了能够从目前的局面中找到全身而退的机会,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向更深远的地下洞窟内前进。
正在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与他们之间仅仅只有一块松动的岩石作为障碍,但他们在经过裂缝之时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而就算他确信这一切并非真实,他的身体也没有办法穿过狭小的岩缝。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另寻其他的办法,在附近找到一条与他们离去方向相似的甬道——可惜这条路也是死路。当他循着声音走到尽头之时,道路的前方只有一个近乎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悬崖,光滑的壁面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在视线的更远处,出现了一个宽敞而巨大的空洞,能够听见从下方一片漆黑的深渊中传出湍急的流水声。
如果没有绳索一类的道具辅助,想要爬下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算这里并非现实也是如此。不是他被常识束缚住了脚步,先前的经验已经告诉了他,就算这里只是一片环境,他也不能为所欲为。
当他,他的努力并非毫无意义,因为他现在所处的缺口恰好正位于另一个自己逃亡之路的前方,而且路程显然更短。当他在悬崖之上俯视下方巨大的空穴时,比不久前还要狼狈的自己也从一个空洞中逃了出来。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踏入一片水域中,因此在冲出空洞时差点因为段差与地形摔了一个跟头。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扶住附近一块较大的岩石,好不容易才不让自己整个人都摔进水里。
但他的逃亡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在他的身后的岩洞中,那些穷追不舍的佣兵已经比不久之前更加接近了。自己无疑是最清楚自身状态的,他看得出那个“自己”之前能够保有优势都是在利用魔力进行情报收集的工作,而到了体力与魔力大量消耗之后的现在,已经很难继续维持之前的状态了。
“该死——就差一点了。”
不甘的感情从彼方的自己流到了他的心头,就算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孤单的身影,他也能够理解他不愿意葬身于此的心情。而正是抱着这种执着的求生本能,体力所剩无几的他强逼着自己迈开了脚步,沿着遍布淤泥与碎石的小道向前方充满了未知的黑暗走去,唯一能照亮前路的,只有追兵手中的照明工具。
尽管他已经尝试注目观察,但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他只能借着那些人手中的照明勉强看到空洞之内的轮廓。那里好像存在一些类似柱子模样的人工建筑,不过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残破不堪。
或许是地下河水流入下方的缘故,大厅之内有着惊人的湿气,地面上的积水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洼水潭。它的深处似乎还存在着什么东西,但位于空洞中央的那块有着小山大小的东西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跟随在另一个他的身后,那些追兵也一口气涌入了大厅,摇曳的照明勾勒出了一片看不清边际的地下湖。一些地下水脉的支流从高处流下,形成了宽度不一的瀑布,最终汇入了地下湖中。
在漆黑的湖面上能看到许多倒塌的石柱,它们不规则的散布在湖中,形成了一片小有规模的人工建筑群。至于那宛如小山的东西,这是一座稍微突出水面的小屋——或者说曾经是一座小屋的断壁残垣。
它的上半部分完全损毁了,漆黑的石材散落地面,堆积成一座宛如坟堆的构造,在被水浸没的大厅中倍显凄凉。在它周围耸立着四座黑色的方尖碑,在昏暗的环境之下给人一种宛如墓碑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年累月堆积的淤泥将曾经的地面覆盖了,靠近建筑群的滩涂水很浅,甚至能直接走到倒塌的小屋附近。或许是慌不择路了,为了能从追兵手中逃离,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趟过了湖水,靠近位于中央的小屋。
毫无疑问的,紧随在后的人们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也紧随在他的身后冲入了有着平静水面的地下湖。
可就在这时,周围的温度忽然有了冬日的感觉,不一会就下降到了冰点,周围也毫无征兆的升腾起些许寒雾。走在湖里的人无一不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寒气,身体都仿佛要冻结一般,就连呼出的气体染上了白色。
难道是已经午夜了么?长时间的行走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人很容易就会失去对时间的认知。如果不是有某些自然现象作为提醒,他搞不好会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无意义的累积大量压力。
趁着这个机会,还在逃亡的那个他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在追兵抓到自己前逃进了大半已经倾倒的石屋中。紧随在后的人们虽然肯定他已经无路可退,但却没有因此就放慢速度,反而在更短的时间里组织好了包围圈。
虽然地下湖的水冷彻骨髓,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在湖水中前进着,握住武器的手甚至都没有因为寒冷而颤抖。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湖水上自己的倒影有些异常。
黯淡的倒影在湖水中渐渐扭曲,随后从他们视线的死角浮现了出来,凝聚为一团犹如妖灵的诡异姿态。它们有着与本体相似的样貌,但这些镜像却好像对本体怀有巨大的恶意般,向他们挥下了武器。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小心影子!有魔物藏在这里!”
专心致志将猎物逼入绝境的佣兵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到袭击,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几个人被影子手中的兵刃斩杀。虽然他们很快就重整了队形,但是却没有能够在短时间里扭转局势。
这些“魔物”是影子化身的存在,就算被刀刃斩杀,也只是在一阵扭曲之后化归虚无,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糟糕的是,它们在被击退后不久又会从影子里爬出来,光靠佣兵们手中的武器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它们究竟是什么?位于空洞上方俯瞰着战局的他不由得感到了好奇,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那些影子的构造。可是在他探出头去进行观察的时候,身后忽然仿佛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便从空穴中摔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被重力捕获的恐惧,以及碰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