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樱和白露的话严重打击了赵枢这个两辈子北方人的世界观。
大白菜还真就在南方,赵枢不知道的是,白菜确实原产中国,有七千年历史,但远古时期的“白菜”和后来的“白菜”完全不同,白菜在宋以前一直叫“菘菜”,而且是青色的。白绿相间的大白菜是唐代才培育出来的品种,现在只有扬州一带有,叫“白菘”,几十年前才第一次有“白菜”这个名字,现在还没有普及开来。
“那是扬州特产,当然在南方。”竹樱吃了一块豆腐,说道。
“白菜是扬州特产?”在赵枢的印象里,大白菜明明是北方过冬必备才对啊?
不过……
“为什么不在北方种?”
“也许是水土不服吧?”竹樱也不懂种菜的事。
“不可能,白露,你记一下,明天派人去扬州买些白菘,顺便请教当地人种植方法,咱们要发财了。”
“你要种白菘?”
“没错,如果白菘就是我说的白菜,那咱们就可以用它在两年内大赚一笔。”如果把白菜带到北方,两三年时间应该就能普及开来,最赚钱的时候只有前一两年。
“怎么赚?白菘也不是很好吃啊。”白露不解。
“白菜可以储存起来过冬吃,还可以做酸菜。”这年头没有大棚,过冬能吃的只有白萝卜和腌菜,当然还有建安商行即将推出的罐头。如果有一种可以过冬的蔬菜,可以预见必然火爆。
“你确定?”竹樱也兴奋了起来。
“不确定。”
……
“如果白菘就是白菜,那就可以。”赵枢补充道。
“不过就算是,那也得等明年了,今年已经太晚了。”白露提醒道。
现在已经秋末,确实过了种菜的时间。
“那新酒楼取什么名字?”嘉德帝姬又抛出了关键问题。
“鼎香楼如何?”
“上次你就说过这个名字。”
“是吗……”
“好吧,那就鼎香楼。”出人意料,嘉德帝姬竟然同意了。
“那咱们卖驴肉火烧如何?”
……
嘉德帝姬临走前叮嘱赵枢送个铜锅给自己,她走后,赵枢端起羊汤又开始说起了另一个生意。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钱人家烧的都是木炭?”
“不然呢?”竹樱也端着一碗羊汤喝着。
“哧溜……你们有没有发现,有钱人家都不烧煤?”
“大块的煤不好烧,碎煤烧起来太脏,有钱人家不用,穷人直接烧木柴,煤更多还是用来炼铁。”白露比竹樱更了解生活常识。
“完全正确,所以说,如果我有一种让煤即干净又容易烧的方法,是不是就能赚钱呢?”
“什么方法?”白露好奇地伸过头来——赵枢发现白露比竹樱还勤学好问,可以说是问题姐姐。
“哧溜……黄泥。”赵枢又喝一口汤说道。
“黄泥?”
“黄泥?”
赵枢觉得竹樱和白露越来越默契了,她俩不会是……那什么吧?
“把碎煤和黄泥加水搅拌,然后用木模定型,我已经安排了别院调试比例,过个把月应该就能拿出去卖了。不过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两三年就会有仿制品出现,咱们还是赚头两年的钱。”
赵枢说的自然是蜂窝煤,煤和黄泥四比一或三比一(具体比例赵枢记不清了)混合,压成蜂窝状,还有少量中间掺锯末的引火煤用来生火,是煤球的改进产品,比煤球易烧还更干净,历史上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城市中就逐渐普及了蜂窝煤。
“不一定……”竹樱把碗放在嘴边嘟囔到。
“啥?”
“咱们可以跟煤炭商人签契约,把以后的碎煤全包下来,就像猪鬃一样。”白露替竹樱解释。
“你俩怎么这么有默契?”赵枢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半个月后,别院拿出了第一批调试好比例的蜂窝煤。
赵枢先在自己屋子里安了个蜂窝煤炉子试试效果,普通的炉子很简单,直接用水泥浇制的,然后安三个木腿,赵枢这个比较精致,在水泥内胆外面装了个青铜外壳。
虽然现在还没到烧炉子的时候,但赵枢决定为了科学牺牲自己。
最近来拜访建安郡王的客人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还没到小雪,建安郡王就穿着单衣,在屋子里点起了火炉。
“郡王的炉子成功了?”这几天白露经常来看这个精美的炉子,还用它给赵枢开了几次小灶。
“嗯,成功了,小雪过后就拿出去卖钱,明天就开始把炉子和蜂窝煤往城里的仓库运吧,给竹樱姐和李妈妈屋里也各装一个炉子,以后不用木炭盆了。”
白露眨着大眼睛看着赵枢,跟同样是大美女的竹樱的桃花眼不同,白露是典型的狐狸眼,介于柳叶眼和杏眼之间,楚楚可人与媚态混杂在一起,看的赵枢心脏似乎停跳了两秒钟。
“你看啊,”赵枢咽了口口水说道,“一进那里侍卫的住所起码要三四个炉子,咱们这里如果还放四个,每个人都要一个,就有些奢侈了,不如……”
听到赵枢的暗示,白露低下头,羞得耳根都红了。
“不如你去竹樱房间睡吧。”
“……”赵枢的恶意引导让白露华丽丽地想歪了。
“嗯……我去跟竹樱姐商量一下……”白露灰溜溜地跑了。
“哈哈哈……”恶作剧成功的赵枢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然而这很难做到。
赵枢并不是什么圣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何况前世也是一个血气方刚青年学生,也有女朋友,该了解的生理知识也都了解,然而……
虽然这个时代十四五岁成亲生孩子比比皆是,但在他的观念里,无论是自己这具身体还是白露,只是两个孩子而已,他可没饥渴到这个程度。
过高的道德底线让自己不得不守身如玉——赵枢又在无耻地自夸。
第二天赵枢难得早起,晨练后出门,提着要送给嘉德帝姬的铜锅,漫步在街上。
“老五!”
不用看也知道,赵楷一般叫他“五哥儿”,叫老五的只有赵桓。
赵枢扭过头看到赵桓坐在马车里向自己招手,周围几个侍卫,看起来正往北走。
“大哥,要出城?”
“去城外看看灾民安置如何了,你这是要进宫?”
“是啊,给大姐送点东西,爹爹在吗?”好像有日子没回宫了,要不要顺便去打个招呼?
“爹爹偶感风寒……”赵桓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
“又出去嫖娼了吧,昨晚在李师师那过夜没回宫?”赵枢凑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赵桓苦笑,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摆了摆手。
“我懂的,那你先去忙,闲下来去我那一趟,请你吃好吃的。”赵枢挥手送别赵桓。
给嘉德帝姬送完锅,赵枢又去找皇后聊聊天。
“见过娘娘。”赵枢垂首拱手行礼,但迟迟不见皇后回应。
“我又惹事了?”赵枢心想,“不应该啊?”
赵枢悄悄抬头,只见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平日里的慈爱有些许不同。
赵枢一脸茫然,“娘娘,孩儿又做错事了吗?”
“没做错事,今天不是专门来看娘的吧?”郑皇后笑道。
“嘿嘿,瞧您说的,今天当然是特地进宫看娘娘,顺便给大姐送点东西而已。”赵枢笑嘻嘻地给郑皇后倒上茶。
“哦?给玉盘送什么东西?”
“一个铜锅,大姐说中午请您吃涮羊肉,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郑皇后抿了一口茶,收起笑容,赵枢知道,这个娘亲还是有话要对自己要说的。
“昨天官家又提起你的婚事了,太子已经成亲,嘉王也有婚约,你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给弟弟们做个表率。”
“喏。”
“每次都答应得痛快,每次都当耳旁风。”
……这话没法接,过。
“你是有心上人了?”郑皇后盯着赵枢,缓缓说道。
“没有啊?”赵枢有点懵——确实没有啊。
“献策防疫的白露管事,是你买来的青楼女子?”
“是,不过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白露做过清倌人的事宫中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不过白露是嘉德帝姬从青楼买来送给赵枢的,郑皇后以为赵枢买的,那就说明不是嘉德帝姬告诉她的……消息还真灵通。
“买来干什么?”
“伺候起居而已,娘娘可是听到什么话了吗?”
“你可知……昨日有御史参奏你,说风闻建安郡王欲娶一青楼女子为妻,并已私下把人接回郡王府。”
“……”赵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有点太无厘头了。
“无非是狂妄之徒欲借孩儿成名罢了,御史不都是这样吗。”
曾经有个御史参奏欧阳修,说欧阳修和儿媳乱搞,气的欧阳修连上三道奏章要求官家查清事实,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欧阳修被骂后接连上书三次要讨公道,官家找来那个御史,问他哪来的消息,那御史说“风闻”,官家说,风闻也得是有人说的吧,谁说的?那御史也是光棍,耿直了脖子说我就是风闻,您要是觉得我错了就惩罚我。结果官家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无奈之下只得惩处他。
而所谓惩处,不过就是把那个御史调到外地担任知州,仅此而已,以至于赵枢觉得那御史就是被官家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