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当才人陪官家吗?”赵枢直入主题。
……白露被赵枢直接的问题羞红了脸,以极高的频率摇头,“奴家只想在郡王府。”她说的倒也是心里话,赵枢的府里没什么规矩,甚至当家的是竹樱那个女子,在里面没有压力,比她在教坊和青楼时开心百倍,跟其他大户人家也完全不同。
“嗯,有眼光。”赵枢走回原地。
“邓宽!”赵枢再一次把邓宽喊过来。
邓宽走过来见礼,“周楚在哪?”赵枢想了想,让邓宽去官家那里献策,说不定会把“不让患者家属照顾患者”这一条说上去,那可就真激起民变了,还是选为人机灵的周楚吧。
“卑职建安郡王府侍卫周楚,拜见郡王,太子殿下。”周楚抱拳行礼。
“你随太子殿下进宫,向官家献策,详细说明卫生条例,如何。”
“卑职谨遵郡王命令。”
“大哥?”赵枢扭头问赵桓的意见。
“呃……可以,你的人,听你安排,我只负责把救灾之法带给爹爹。”
“吃完饭再走吧?”后世送客的标准话术。
“不了,我还是赶紧去见爹爹,等你回城后咱哥俩再聚。”
“也好,等等,我这有些烤羊肉,你拿着路上吃。”赵枢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烤肉香味的纸包——就是临走前他从桌子上拿的那个,原本是要带给邓宽他们吃的。
赵桓咽了一口口水,拿着肉走了。
“我本来拿了烤肉给你们……”赵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邓宽说。
“郡王殿下心念我等,我等便感恩戴德,不敢埋怨,再说,殿下,白管事已经给我们带了肉食。”邓宽躬身说道。
“哦,原来是给你们的啊,我还以为是白露偷吃了呢。”赵枢的玩笑让周围的侍卫轻笑起来。
赵枢和白露回住处吃晚饭,依然是羊肉汤就烙饼。
“郡王为什么……”饭桌上,白露刚开口就被赵枢打断了。
“你是想我问,为什么把卫生条例安在你头上吧?你觉得是为什么?”赵枢反问。
“郡王是不想引起朝廷注意。”白露像做贼一样小声说。
“不对,条例从王府出,不管是谁的主意,大家肯定都会注意到郡王您。”赵枢还没说话,白露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哈哈,我又没想造反,为什么怕引起朝廷注意?”赵枢也补充。
“那就是……郡王不想惹太子殿下猜忌,所以不说是自己制定了条例。”白露把小脑袋凑过来,用更小的像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这样偷偷摸摸干什么?”白露的样子把赵枢逗乐了。
“可以这样说,不过,就算我说这是别人的主意,你以为大哥和官家会相信吗?”
“郡王这是在表态,太子也知道这是您的主意,但您这是对太子表示自己无意于大位。”
“嘿嘿,你很懂嘛。”赵枢对这个少女的政治智商很是意外。
“树大招风,功劳肯定得归咱们郡王府,但不一定要归我。”赵枢下了最终总结。
“对了,你记下来,水灾过后咱们开个印刷作坊,抄这些条例抄的我手腕都肿了。”白露现在已经成了赵枢的秘书,赵枢有什么想法就让白露随时记下来。
另一边,赵桓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开封城,进宫见到官家。
“就这些?”赵佶问出了跟赵桓一样的问题。
“就这些。”赵桓做出了和赵枢一样的回答。
“隔离治疗之法自古皆有,但实效不大。”赵桓觉得这话很耳熟。
……
“陛下,臣带来一个监督灾民防疫的建安郡王府侍卫,可由他详细说明。”赵桓决定把难题甩给赵枢的人。
“那让他进来吧。”
周楚被安排在殿外,等官家宣召。
“卑职建安郡王府侍卫周楚,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听太子说,你全程参与了建安郡王领导的救灾,颇有成效?”
“禀陛下,建安郡王在开封城西二十余里牛头村的堆谷场收容灾民千八百人,半月时间并未爆发疫情,只有二十三人染病,其中十一人痊愈,最近五日没有新增病患。”周楚朗声答道。
“就靠这条例?”赵佶抖了抖手里的纸问道。
“禀陛下,郡王说病从口入,只要打理好卫生,便可以控制疫情。”
“各位卿家如何看?”赵佶不置可否,问起了殿内各位大人。
接到赵桓的消息后,赵佶下令把宰相和工部官员都召来,但左相何执中身子骨不行了,一时间赶不过来,所以殿内是右相蔡京,工部尚书刘正夫,尚书右丞白时中和几位户部工部官员。
赵桓拿了一沓卫生条例,一人分到一张,大眼瞪小眼,即便是这个时代金字塔顶的人,也对后世的生物知识一无所知。
最终还是蔡京站了出来,
“陛下,既然太子殿下亲眼看到此方法确实有效,臣认为可以一试。”
“那就试试。”官家做了决定。
“周侍卫,听太子说,是你们这些侍卫监督百姓防疫?”刘正夫问道。
“回刘大人,正是,除了我们这些王府侍卫,还有半月前巡查河堤时陛下派去的侍卫,共七十人。”
“陛下,臣认为可以另派些侍卫保护建安郡王,将部分侍卫换回城中监督防疫。”
“有道理,太子啊,你去找枢儿商量吧。”
赵桓再一次跑到赵枢的别院。
“可以给大哥带走五十五个人。”听到赵桓来要人,赵枢很大方地把王府侍卫以外的人都让他带走了。
“那你这里怎么办,留的人够吗?”
“无妨,这半个多月,灾民在侍卫的监督下已经养成习惯遵守卫生条例了,你带来的侍卫可以让我的十五个王府侍卫调教一下,不会出问题的。而且周围都是些良民,也不敢威胁到小弟的”
“好,你也小心,皇后托我给你带双谢公屐,事情完了之后回宫看看。”赵桓递给赵枢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双精致的木屐。
“哈哈,我刚才还说要让木匠给我做个木屐,你这就送来了,看来我跟娘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地上都是水和烂泥,木屐确实比布鞋方便不少,很多村民都打赤足。
送别赵桓,赵枢去各个作坊转了转,雨停之后基本都开工了,各个作坊运转正常,除了砖窑……现在赵枢看到砖窑就头疼。
无论是要发展冷兵器还是直接上火枪,以至于发展工业,都需要炼钢——炼钢能力是一切工业能力的基础。
赵枢不打算用古代技术,无论是灌钢法还是夹钢法效率都太低,古代一个铁匠的产量是按斤计算的,而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民间的土高炉,日产量可以达到五吨,只要是合格的高炉即便算上合格率,每天也可以冶炼四吨生铁,加工成钢材后,足够做上百套步人甲。赵枢想要的,就是一套在落后条件下大量生产钢铁的方法——土法炼铁+转炉炼钢。
当然,并不是随便做个高炉就能炼铁,二十世纪中叶文盲率还不低,很多人连土法炼铁手册都看不懂,只按插图盖个炉子就砍树炼铁。那种村里盖个土炉子把树砍光用来炼铁的,纯粹坑爹,只能炼废铁,这是个技术活。
要炼铁,木炭温度不够,煤炭杂质太多,要用焦炭,而炼焦倒是不难,反正这个年头没人管环境污染,直接用土法炼焦,把煤粗洗后,封在炉窑里烧就是了,焦油还能拿去萃取苯酚。赵枢还修了水力鼓风机,白口铸铁制作的水力锻锤,水力钻孔机和往复式水力锯木机——北宋已经有很多水力机械,比如名叫“水排”的水力鼓风机,赵枢在这些机械上做改进也很方便,当然了,钻孔机现在只能钻木头。
然而……
万事俱备,就差一个耐火材料,后世的高炉,看似简单,但那时已经比北宋多积累了九百年经验,耐火砖才是关键,他记得酸性耐火材料是氧化铝和二氧化硅,而这些黏土里都有,只需要调整比例,而碱性耐火材料是煅烧白云石得到氧化镁。书上几个字那么简单,但这几个奇葩砖匠一年多都搞不出来——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对啊,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对,这句诗是陆游的,一百多年后陆游才出生。
现在的处境是,只能做少量硫酸,没有两酸两碱,没有玻璃,没有黄铜,没有钢铁,连棉花都没有……
冷静,冷静,开封城不是一日建成的,还有十年……
最让他满意的还是木匠,瓷器琉璃和青铜匠人,毕竟木制品,青铜和陶瓷都是很成熟的技术。木匠已经做了些摇椅,还有折叠桌,折叠凳,水灾过后就会拿到杂货店卖。他对陶瓷艺术一窍不通,瓷匠只是做罐头瓶子和普通的瓷器。而当今这位官家喜欢周礼,赵枢开个青铜作坊做些青铜器就更正常了。
最早的管状火器是突火枪,要在一百多年的南宋后才会出现,而历史上第一门火炮要到元朝才被发明,现在这个时代——
谁会想到青铜可以铸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