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引罢,李鹿赞叹道:
“这黄酒口味好醇厚啊,这菜味道也的确不错,虽然比不上东京的清风楼鼎香楼樊楼,但的确能算上品,起码放到济南府也是能排上号的,王兄怎么看?”
“的确,其中颜色不弱于明月楼主厨,只是这香气和口味要差上两份,想是食材的缘故吧。”
“的确,这里毕竟是小地方,条件当然比不上济南府,这鸡是朱掌柜自己养的。”
李鹿开口,
“慧浅大师好像对朱掌柜很熟悉嘛……”
“呵呵,那是自然,贫僧五年前就与朱掌柜成为生死之交。”
“可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骗你们的,不编故事,你们怎么能入瓮呢?”
“你……你……”
王高斐在桌子上晃,已经说不明白话了。
“酒里果然有药。”
“李公子真是聪明绝顶,可惜晚了一步,贫僧知道你李公子酒量大,但酒中特地备了上好的蒙汗药,李公子感觉如何,是不是手脚发软浑身乏力?”
李鹿也趴在了桌子上。
所谓蒙汗药也就是山茄种子磨成的粉末,山茄也叫曼陀罗花,其中的生物碱会麻痹神经,让人口干舌燥肌肉麻痹昏昏欲睡。
这也是一味中药,有种说法华佗的麻沸散就是这东西。
王高斐此时眼神中充满着愤怒和恐惧。
慧浅和尚像个知心大姐般缓缓说道:“东家是不是好奇,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东家是不是气愤,和尚为什么会突然背叛,东家是不是还想知道,和尚为什么也喝了酒,却没事呢?”
王高斐用尽力气瞪大了眼睛盯着慧浅和尚。
“东家莫急,咱们一件件说,啊……先从何说起呢?那就先说为什么和尚没事吧,和尚方才喝了坐拿草叶搭配浓茶,可以缓解毒性,现在虽也有不适,但仍可活动。”
似乎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自由活动,慧浅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第二说什么呢,就从和尚的身份说起吧,东家是不是还在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其实东家不必自责,和尚与东家无冤无仇,咱们从头说起。”
慧浅虽然中毒不深,但依然觉得身体发软,双手撑着桌面坐在椅子上,继续慢悠悠说道:“和尚俗家姓鲁,单名一个达字,家本在河北东路永静军,本在乡军有个都头的差事,政和五年,和尚受……”
“为什么呜呜嗯嗯哼哼哼……”
李鹿趴在桌上口齿不清,鲁达问道:“李公子说什么?”
李鹿喘了几口气,终于憋够了力气,
“我说,为什么反派总是这么多废话,话本小说看多了吗?小说里反派一通废话之后总是会被……”
李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已经体力不支,又喘了会儿气恢复体力,
“总是会被主角反杀的,你应该直接下手解决掉我们。”
“解决?李公子是让和尚杀了你们吗?不,现在还不行,一来和尚现在也中了蒙汗药,没力气杀人了,而且我们现在需要你们活着,等朱掌柜他们把东家你的护院收拾干净后,会来帮二位移驾的。”
“哼哼……你们是想要钱吧?”
“当然,不要急,拿到钱后会送你们上路的,咱们方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政和五年,和尚受上官命令去开垦土地,但去了上官指定的地点后却发现哪里需要开垦啊……遍地都是良田。二位一听就懂了吧?上官是想派一队乡军去霸占人家的良田。可惜和尚当初不懂啊,还傻呵呵去向上官汇报,问是不是他搞错了,你们应该能想象到吧?在上官眼里和尚就是个傻子,他们连漂亮话都不愿说,直接告诉和尚‘不是良田还派你去干什么?’他们派了一个管家跟我一起去盯着我做事。有一块田是祖孙二人的,他们家小孩子的父亲走在路上被马车撞死了,家里就剩他们一老一小指着这块田吃饭,被抢走,他们就得饿死啊。那家的老人家趴在地上磕头啊,血都粘在了地上,却被那管家说是要袭击他,让我把他拖下去活活打死。东家,你说如果你遇见这种事……哎,你做的这种事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高斐承受不住山茄种子粉末的麻痹作用,依然昏睡过去,李鹿却还能睁着眼皮勉强保持清醒,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李公子多疑了,这种事,东家做过很多,你的那位朋友郑公子很聪明,他的眼神我见过,他第一眼见我就知道我不是好人,可是他就见过真正的恶人吗?我与那管家争论,他命令我亲手杀了那老农,争执之下我失手杀了管家,然后连家都没回一路跑到京东西路来,直到郓州。我见到了我师傅,他看我的眼神跟那位郑公子一样,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但他还是收留了我,并给我取法号智深,因为寺里也要人做苦力啊,哪里都不容易……”
“这么多……废话。”
“呵呵,李公子听得烦了,可你说,那老农只是想保住自家的地,他有错吗?我只想帮他活下去,我有错吗?错的就是我上官那种人,就是王高斐这种人,所以我们要除掉他们,替天行道。”
李鹿也渐渐不再说话。
“阿弥陀佛,替天行道需要钱啊,我来到郓州后不久,便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想了各种办法搞钱,我在两年前救了东家你的命,可是东家,你不知道,行刺你的歹人便是我的同伙,为了帮我骗取你的信任,他自愿舍弃性命。”
“所以说啊,王高斐你输的不冤,我们两年的计划就为了这一刻。”
“你两年的……计划……还是靠巧合。”
“李公子说的是,如果不是你们把王高斐引过来,我们本来是准备明年才动手的,还有,你的朋友郑公子很厉害,他疑心太重,要不是他不在,我是绝不敢动手的,这也是命数啊……不过只是早一年晚一年的区别罢了,王高斐坏事做得太多,早晚要跌跟头的。”
“哼哼……”
李鹿无力地呻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