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予的声音很低,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宁泽几人只觉得骇然,都不敢再说什么,宁浅予已经急匆匆的,朝静心苑走过去。
她走后,孙倩如母子三人,才稍微缓过神来。
“宁浅予这是怎么了!”孙倩如到现在还有些许惧意,声音微抖:“嫁给一个废了的司徒森,竟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宁以月脑海里,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竟是阴冷:“也许打她从繁花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不再是她了。”
“不可能,你姨母一直派人看着她!”孙倩如摆着脑袋,发间的金累丝云雀簪子,都摇的有些许松动:“她怎么可能找人李代桃僵。”
“母亲,那您说,她的一声医术,究竟是哪里来的?”宁以月话里都带着狠戾:“是不是真的宁浅予,她都该死。”
“还有,宁泽,此番北平王府的事情,结合王家的事情,完全可以确定,她的医术不是侥幸,而是真的,那静心苑的老太婆那边,要尽快下手才是。”
宁泽沉沉的点头,目光里的阴鸷,和宁以月孙倩如二人,如出一辙:“但是,她在繁花县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练成这么好的医术,北平王世子,那可是几个太医都媒治好的。”
“繁花县的探子已经回来了,查到一件事,她在繁花县的时候,时常夜半,透着从小柴房外出,至于去哪儿,没人知道。”宁以月一把将路边,才露了花骨朵的牡丹,拦腰掐断。
“不管她夜出,有什么样的奇遇,是否遇到高人指点医术,但,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名誉尽失!”
宁浅予现在没有功夫,去琢磨几人又在算计什么,她步履匆忙的赶到静心苑,云嬷嬷正好送太医出门。
一见到宁浅予,云嬷嬷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行礼道:“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祖母怎么样了?”宁浅予扶起云嬷嬷,问道、
云嬷嬷脸上的担忧之色,根本掩盖不住:“两位太医都说,老太君是急火攻心,导致气血上行,将脑子冲坏了,现在是大厥之症,情况不妙。”
“大厥之症。”宁浅予喃喃念叨着,往老太君榻前走去,心却是犹如拴着千斤重的石头一般,朝深谷坠下去。
前世行医碰到过不少案例,大厥之症,乃是死症,根本无药可医。
难道重活一世,她还是保不住最疼爱她的祖母吗?
“祖母。”她拉住老太君的手,眼睛氤氲的雾气:“是浅予不好,让祖母忧心了。”
“大小姐。”云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这幕,心里也很难受,只得劝慰道:“老太君心善,好人好报,会慢慢好起来的。”
宁浅予知道云嬷嬷好意,勉强一笑:“嬷嬷说的对,祖母会好起来的。”
云嬷嬷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只得道:“小姐昨儿想必是辛苦一夜,今天回来,就直接来静心苑,您也累了,先去休息,老太君这由我照看着。”
“不,云嬷嬷,祖母的病,不是一两日就会好起来的,您是祖母最信任的人,现在也只有您在旁边看着,我才安心。”宁浅予眼神真挚。
“我想为祖母尽孝,您先去休息,晚上还得辛苦您照看。”
“这怎么好,我照顾老太君,是应该的。”云嬷嬷有些手足无措:“这回,也是我没照顾好老太君。”
她以为宁浅予在责怪她。
宁浅予抬眼,看了一转,发现静心苑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凑到云嬷嬷跟前道:“祖母的事情,并算不得意外,我刚才对您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静心苑出了叛徒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不得不防,有心人想对祖母不利。”
“怎么会!”云嬷嬷出于惊慌,声音有些高,随即压低了嗓子:“老太君发病,是因为前边旧疾未愈,陡然知道您在北平王府的事情,急火攻心所致。”
“表面看是这样,但我问嬷嬷一句,若是我真出了那么大事,祖母知道之前,是不是该先叫父亲知道,再说,都知道祖母疼我,按照常理,应该是瞒着祖母,不让祖母忧心才是。”宁浅予声音同样低沉。
“更何况,我在北平王府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倩香园却知道,嬷嬷不觉得奇怪?”
她这样一说,云嬷嬷也觉察出很多,说不过去的蹊跷,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可那日来说您出事的,是泽少爷,泽少爷可是很敬爱老太君的。”
宁浅予冷笑道:“嬷嬷,人心隔肚皮,对所有人,都该防着,往往最亲近的人,更加防不胜防。”
前世便有血淋淋的教训。
当时她身怀六甲,宁以月怕她寂寞,带着不少婴儿衣裳礼物,进宫陪产,却爬上她夫君的床。
她不但没有生气,面对自责的宁以月,还大度的认为,两姐妹终于又可以时刻团聚,尽管司徒逸也说是酒后认错了人,不愿意纳宁以月为妃,还是她尽力劝说,司徒逸才首肯。
后来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生下皇长子鸿誓,宁以月体恤她要掌管六宫事,身子又不好,顾不过来,自告奋勇的帮着养。
鸿誓三天两头的生病,太医只说是先天体弱的缘故。
鸿誓一岁,刚学会走路,下人看顾不周,失足掉下池塘,宁以月奋不顾身跟着跳下池塘去救,她不会水,差点一起溺死在寒冬的池塘。
鸿誓太小,救上来已经没了气息,宁以月伤心自责,绝食七日,最后发现也怀了孩子,才恢复饮食,那时,哪怕她再伤心,也从未怀疑过宁以月。
身边的大宫女绮儿,曾侧面怀疑过,是宁以月故意的,她还怀疑绮儿,是被嫉妒她宁氏姐妹得宠的后妃教唆,挑拨离间,最后狠狠惩罚了绮儿。
现在想起来,都是她太过于信任宁以月,信任骨血至亲不会恶毒如斯,才导致鸿誓惨死,导致宁家,忠勇侯一家,全被灭门。
云嬷嬷见她情绪不对,只当她是为了老太君一事,心中悲恸,只好拉着茯苓默默的退出去,让她一人静静。
床上的老太君呼吸沉重,双目紧闭,宁浅予这才流下,重生后的第一滴眼泪来。
也怪她大意,没防备着,他们会在这时,朝老太君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