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的走狗,抓起来,杀无赦!”
“活捉,杀无赦。”
突如其来的袭击,对方进退有度,显然是设计好的伏击。
因为七情决的隐患,誉长风感受不到丝毫惊吓和慌乱,思考的也是无关生命的奇怪问题。他们为何喊的是,活捉和杀无赦,这是自相矛盾的话,活捉怎么还要杀无赦呢?
四处冲天的喊杀,众人明显已经被包围,少年少女慌乱尖叫乱作一团,死士们向中间聚拢将他们护在身后。之前还是人迹稀少的森林,誉长风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这些人怎么探的路,誉长风!你带的路,这是你的奸计?”张合松挑开数枝箭矢,大声吼道。
“大敌当前,何必自乱阵脚。”誉长风脸色黑了下来,拔出长剑。
言语的辩解不如行动,调集真气打出一招七星化龙,震碎大片箭雨。
袭击者明显训练有素,弓箭袭击压缩他这边的阵型,对方似乎有想活捉的意思。
大批野人装扮的士兵手持短刀长枪像是林中巨蟒穿梭在杂乱的丛林,准备慢慢收缩将猎物缠绕勒紧。
“误会,我们是从南边来的,不是高唐人!”举着武器,张合松对着人群外喊话,以他为中心的商人也都举起双手。
野蛮人脸上涂抹着便于隐藏的绿色染料,包围圈快速缩小,每个人长枪上的寒光都指向众人,如野兽的獠牙,瞄准着心脏。
死士们等待着命令,但握着刀剑的手已被汗水浸湿。
紧张的气氛让孟怜心更不敢随意施发号令,张婆婆的咒决已经念了起来,誉长风感受到一股大势向这里镇压过来,是金丹元婴境界的修道者!
未见人群分开,一铁甲大汉从天而降,来到众人眼前,震得地面抖三抖,誉长风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本将军很久没杀过修道者了。”
沙哑声音狂野嗜血,紧紧盯着老妪和孟怜心,誉长风随时准备动用望月刀,他不确定这大汉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们从南方而来误闯贵地界,还请大人通融一下。”老妪露出颓态,彻底放弃抵抗低下了头。
一身铁甲的大汉露出笑容,陡然间给了她一掌,老妪当场昏了过去。
“我的探子说,你们之中有人自称高唐中人。”大汉双眼如灯,沙包大的拳头里扔出一根银针,在高空变成丈二大戟嗡鸣作响,这难以理解的一幕,吓散了每一个人的胆气。
“今年武王祭上的高唐血肉还缺不少,到了营寨你们还不说实话,我不介意用了你们的血。”
“你是邪道?!”孟怜心好像明白了什么,神色难看。
铁甲大汉没有理会,紧紧盯着大戟最后指向的地方,竟然在自己眼前。
“不说话的狗最会咬人。”
夺过一个手下的长枪,斜着一送,誉长风提剑格挡,长剑直接碎开,立即矮身躲开,果断弃掉残剑,举手投降,动作一气呵成。
长枪切断的一缕头发缓缓落地,停住的大戟离他的天灵盖也仅有几寸距离。
“还算识相,都扔掉手里的兵器,跟上,有小动作者,死。”
身后戎装的死士们被野人押着曲着身子行走,誉长风和怜心公主等人苦笑的跟着大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路上逐渐出现人类生活的痕迹,很多临近的树被绑在一起支撑搭建起一个个树屋,多余的树木都被砍干净,又往里走是由巨木搭建而成的建筑,雄伟壮观,其中一个地方立着一杆大旗,猎猎作响的旗面写着古体的“齐”字。
“周萧秦齐汉辽唐,你们是当年铁血王朝齐王朝的旧部?”
誉长风开口的瞬间大汉就转过身来,“小子你知道的不少。”
周萧秦齐汉辽唐,是断古以来统一过中原的七大王朝,但前六个已经因为利益分裂或者暴权统治被推翻,誉长风在见到这些野蛮人手里短刀和长枪就怀疑这些人不凡的身份,直到看到那杆大旗,才想起那个四方征战却被釜底抽薪的齐王朝。
“两千年多年都过去了,都说齐王朝彻底消失,原来是隐藏起来了,相必南疆野人谷的恐怖名声就是你们弄出来的吧!”誉长风对齐王朝是有些特殊情感的,毕竟他出身的辽王朝也差不多。
“你和这些人格格不入,言谈见识也不同,你是高唐的人。”兀自做出结论,这大汉走近竟然又要动手。
“如果你的法器有灵性,那应该早就看出来,我们只是误闯的人。”
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誉长风挺立不动,大汉想了想还是收了手,继续带路。
“我的法器只能看出谁最有威胁,看不出你们的出身,不过,前面是齐武王的皇陵,有什么问题,武王都能看出来。”
看到对方隐隐的笑容,誉长风感觉到一丝惊悚。
穿过一个狭窄的山崖,见到了所谓的武王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石雕刻的一个王者雕像,其上青苔密布,横跨过过几千年的风吹雨打,目光望向北方的高唐,伸出手掌似在指点江山。
巨大的陵墓已经一半沉入地底,却在前面有一个巨大的祭坛,褐红色斑驳的模样像是曾经浸泡在血里,作为近道者的誉长风恍惚间看见一盏忽明忽暗的幽绿灯盏,他确信那是源神灯,似乎这祭坛也有些不同,有阵法的痕迹。
铁甲大汉脚步不停,带领着众人走到祭坛上,对着那盏灯屈膝而跪。
“陛下,有一群闯入者请您定夺。”
幽绿的灯盏飘飘忽忽来到众人面前,老妪和怜心公主似有所感却都茫然四顾,其余凡夫俗子更是摸不着头脑。似有所感,灯盏来到誉长风面前停住,少年坦然面对。
顷刻间灯盏消失不见,一道微弱的源气传音入了大汉的耳中,之后,火焰一闪而灭。
“他们没有问题,你有问题。”
誉长风眯起眼睛,对方赫然在针对自己。
但长戟已经劈了过来,躲避不及,胸前当场多了一条血迹,滴落的鲜血直接渗进坚硬的祭坛,说不出的诡异。
誉长风没有辩解的机会,他更不是眼前大汉的对手,却见怜心公主带领十九个少年少女站了出来,与大汉直接对峙,被控制住的死士和张合松等人没有任何动作。
“我只要他一人的命。”其余的人我可以放你们走。
“我们知道了你们的秘密,还能走出去吗?”满公子不畏生死,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张合松等人犹豫起来。
“高唐之人就算知道又怎样,谁敢打血尸禁地的主意。”
长戟离身后,乱穿一通让少年防不胜防,誉长风竭尽全力地躲闪,虽有底牌没使用,但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堂堂齐王朝竟然要依靠邪道的法门来苟活,可笑至极。”誉长风逮到机会就是极尽的嘲讽。
“落魄到极致的将军是以齐王朝为荣,还是以血尸禁地为荣?铁血王朝?怂包王朝而已。”
大汉确实怒了,“我大齐岂是黄口小儿可以羞辱的,依靠血尸禁地不过是是为了复活我们的王,你又怎么会懂?”
壮汉也是武道双修,一招势大力沉的冲拳,锁住誉长风躲闪的死角,少年硬挨一招,坠落到祭坛上激荡起一片灰尘,长戟如龙,不给他活路。
一白衣少女出现在誉长风身前,绿眸如幻,源气成势,横截一手,打偏长戟,却口喷鲜血摔落一旁,血液也渐渐渗进祭坛。
“杀!”
大汉一个字的命令下达,所有野人熟练地拔出短刀,将押起的死士直接割喉,喷涌的鲜血让胆小的人惊叫出声。
原来活捉和杀无赦是这个意思。
果然,他本来就没想放走任何人。
拿过孙书伯腰间的长剑,右手持剑,誉长风把望月刀拿在左手,扳指贴在刀柄凹槽,真气经过几个大穴的加速叠加乍出如龙,源气加持着刀身,一抹亮色贯穿整个战场,大批野人还没看清就已经失去意识。一些反应过来的死士夺过兵器,开始反击,张合松带领着的人都是后天高手更是以一敌二还占据上风。
“我不介意灭了齐王朝所有余孽。”
誉长风突然爆发的实力让大汉一惊,虚灵戟竟然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听到霸气的警告,他眉头紧皱,连忙大喊。
“武王陛下,此人有些手段,请你出手。”
“哼!废物。”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誉长风不由想起青漓道人。可对方似乎更为不堪,连身体都没有,誉长风正防备着武王的偷袭,却突然感觉一阵烧灼感,不知何时他竟然被幽绿火焰包裹,衣物如常,血肉灵识却燃烧起来一般,剧痛让少年闷哼出声。
骇然变色之际,丹田内突然飞出一个“*”字佛印,带着恢宏的诵经声震碎他满身的鬼火。
凄厉的啼哭从皇陵中传出,像是嫉妒痛苦的婴儿,叮咚一声,不知何时来到他后心的长戟也被闪耀的佛光照射,掉落到地上,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誉长风来不及思考眼前混乱的糟糕情况,趁着铁甲大汉慌乱,四季指法不要命地弹出,长剑卷起全身真气用出七星化龙,脱手而出,将其一身铁甲都打得出现裂纹。
但对方只是嘴角溢血,如果不是对方正在向陵墓内传音,誉长风觉得自己都打不中对方,一阵虚弱感传来,身体强撑住,提气稳住紊乱的内息,望月刀挥砍。野人大片死伤,感受到恐怖的威慑,让他们不敢再上前。
誉长风背起孟怜心,孙书伯背着老妪,众人急速后退,张合松趁机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大戟,竟无比沉重,以他先天境界的力气都有些吃力。
走出崖口,誉长风费劲全力劈断山石和巨树堵住出口,催促众人向北奔逃,他有预感,往回走肯定死,高唐已经不远了,往北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竭力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速度都慢了下来。颠簸中老妪醒了过来,看到誉长风背上的公主,连忙上前查看,确定无生命危险才长舒一口气。
只剩下四十来人,都惊魂未定的模样,她脸色阴沉下来,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往哪里走?”
老妪完全跟得上众人的速度,可见之前拄着拐杖不过是掩人耳目。
“往北,高唐不远了,希望能在那人追上来之前……”
“张合松!你干了什么,快把那根大戟扔掉!”誉长风无意间瞥到张合松肩上扛着的大戟,大惊失色。
“松儿,快扔掉!”老妪也督促道。
“哼!只有你们能学法术,我也可以,这是个宝贝,怎么能说扔就扔?”
张合松像得到了财宝的乞丐,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
张合松很早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外婆常年不和自己见面是因为到皇宫教公主法术去了,公主是他一见倾心的女人,而自己却没有修炼法术的根基,他不服,他苦修真气,得到了外婆的夸奖,但依旧没有见公主的资格。
修道是他的执念,公主也是他的执念,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终于得到了外婆都害怕的宝贝,他怎么会丢掉呢?
倒霉的往往是贪心的人。
大汉像索命恶鬼,而有人还给他提着灯,追赶着众人迅速拉近距离,长戟感应倏尔震颤,张合松当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松儿!”
誉长风扯着要回救的老妪,摇了摇头,但大汉却不会放过突然掉队的两人,暴怒到失去理智的他,长戟出手,直直穿向誉长风和其背上的怜心公主。
一根绳索牵格挡了一下,让誉长风险之又险的躲避开,但老妪脸色一阵苍白。
“逃!”
誉长风把公主扔给老妪,他期冀着那颗佛印再度显威,不然,自己这些人绝对要全军覆灭。
“小子,你差点毁我齐王朝数十年心血,你可知罪?”
大汉明显被誉长风强横的姿态威慑住,毕竟化神境界的武王都被这小子伤了本源。
“齐王朝军人忠心耿耿我素为佩服,但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杀害多少生灵?你们还配得上那个曾经天下共主的王朝时代吗?”
有意缠住对方,誉长风不得不多用些言语拖的时间长一些。
“齐王朝,皇室尽为国战死,而今从武王陵墓重生的那个贪生怕死的怪物真的是曾经的武王吗?”
“即使生灵涂炭,即使滥杀无辜,只为了自己能够活成一个怪物,这还是你们先辈效忠的武王吗?”
誉长风字字诛心,让大汉脸色阴沉。
“齐王朝威震天下,武王在御驾亲征时被心腹刘氏党羽背后捅刀,夺走社稷,并设计坑杀,我先辈镇南关大元帅带着武王遗体,翻越奇山,来到南疆,逃过追杀,这么多年,在这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我们在乎的已经不是名声,而是活下去,我们需要一个人带我们活下去,有尊严地回到中原活下去,而这个人只能是武王。”
看着大汉平静说出灭国的历史后脸上露出阴狠的模样,誉长风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其实对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依旧欣然接受。
“可悲,我听闻野人谷自古以来常有女人失踪,我猜你们这一代人流的早已不是齐王朝的血了吧!”
少年说的话真正激怒了对方,长戟撞在望月刀身,誉长风只是退了几步。
“看来这柄法器果然还没恢复过来,差点给你时间给恢复过来。”誉长风见到老妪轻易拨开法器就有所怀疑,现在他多了些底气。
“小子,本来想先解决掉你这个最有威胁的人,但没想到你有密宗的佛主印,也怪不得虚灵戟指向你,既然同为高唐邪道中人,我也没道理拦着你,你们死去的那些人足够我用了。”大汉不在遮遮掩掩,指头不停叩在长戟上,一道道带着梵文经字的源气被逼了出来,果然这长戟出了问题。
想起长戟指向自己的那一幕,誉长风感叹修道界的玄妙,这虚灵戟竟然能寻出人群中最有威胁的人?怪不得武王有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的传闻。
闭气凝神,誉长风依旧做好对方偷袭的准备,谨慎地后退,足足出去数十丈,才开始拔腿狂奔。
两个多月的经历只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荒郊野外山野丛林里,泥沼毒蛇纵然致命,但最可怖的事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