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感叹不已时，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阿谦。”
循声望去，竟是邢轩。
芜湖市果然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明明看起来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人，却偏偏是认识的，就像邢轩和薛谦。不过，此时应祚萱的心思可没在这里，她心里忽然怦怦直跳起来，姚寅说晚上要陪邢轩是见客户，那现在邢轩在这里，岂不是姚寅也……
果不其然，目光很快锁定了邢轩身后信步而来的身影，穿着一件浅色的西装，白衬衫没有打领带，不算正式却自有一番飘逸潇洒的姿态，那不是姚寅有是谁呢？
他似乎没看到她，应祚萱一时定住了，不知该不该上去打招呼。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邢轩已经打完招呼，朝他们后面的雅座走去，姚寅也跟了过去，与应祚萱相背而坐，两人隔着好几个雅座，椅背又高，应祚萱只能看到姚寅的发，却仿佛能感觉到透过椅背传来温度，一时竟心神不宁起来。
按理说，他应该看到她了才对呀？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呢？还是说，其实他根本没注意这边……
应祚萱的神情，立刻入了薛谦的眼，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之后的对话，简直可以用无聊来形容，不管薛谦说什么，夏沫总是用一两个字回答，或者干脆连理都不理他，冷眼以对。薛谦倒也不生气，干脆跟应祚萱聊了起来，从他们寝室聊到学校的课程，可应祚萱哪有心思跟他聊，一颗心早就放到身后那位身上了。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天，郭沫沫忽然冷冷道：“我去上个洗手间！”然后，就起身走了。
应祚萱正想追上去，却被薛谦拦住了。
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薛谦不语，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等盯得应祚萱终于快崩溃的时候，这才徐徐道：“后面那个人，你认识吧？”
不愧是生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应祚萱顿觉尴尬，点了点头。
“男朋友？”
姚寅以前说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原来是真的，如今竟然连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应祚萱轻嗯了一声。
“怎么不理你啊？”
“他……他可能没看到吧……”应祚萱说得有些心虚。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吧，他们有事……”昨天她就知道姚寅今天陪邢轩在这里见客户，中国人总爱在酒桌上谈生意，这一点应祚萱也是能理解的，只不过隔这么近，他竟然连招呼都不过来打一个，心里总归不舒服。
“我看，你男朋友是吃醋了。”薛谦笑容诡异。
吃醋？和谁？应祚萱看了眼薛谦，忽然明白过来……大哥，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啊！
“这样吧，我帮你去那边说清楚？”
不用了吧！应祚萱一脸囧然，正想拒绝，薛谦却已经站了起来，低头笑道：“我帮了你这个忙，你以后可要帮我的忙哦？”说着，眼角有意无意地瞟了眼郭沫沫的位置。
原来这家伙想搞曲线救国！那一刹那，应祚萱恍然大悟。
“喂，我还没……”话还没说完，薛谦已经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在邢轩他们的雅座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身后竟然还跟着姚寅！
他到底说了什么？应祚萱的心砰砰直跳。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姚寅已经走到她跟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婆，圣诞快乐。”
一句圣诞快乐，有必要特意跑过来说吗？还搞得那么暧昧！应祚萱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偏偏这始作佣者还一脸坦然地站直身子，又走了回去。
然后，耳边传来薛谦的笑声：“你们感情可真好啊！不过说好了，可别光顾着自己谈情说爱，你还要帮我忙呢。”
应祚萱回过头，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竟然无言以对。
太TM无耻了！
于是郭沫沫回来时看到的景象就是，应祚萱和薛谦面对面坐着，一个表情极度扭曲，另一个则洋洋自得，成竹在胸。
她没说什么，拉起应祚萱：“我们走了。”
啊？应祚萱愕然：“我们才来了一会儿……”
“你还想在这里？”
应祚萱偷瞟了眼陶谦，连忙摇头：“不想！”
“那就走吧！”郭沫沫说着要走。
“等一下！”薛谦站起来，“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郭沫沫拒绝得干脆。
“你不要送，萱萱要我送啊！是吧，萱萱？”说罢，还朝她挤眉弄眼。
应祚萱再一次地被囧到了，在郭沫沫奇怪地目光里，低着头往外走，走过姚寅他们那位子的时候，朝姚寅看了眼。
姚寅朝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应祚萱了然，急忙拿出手机来看，果然有一条姚寅发来的短信：“早点回去，别玩得太晚。”
心头蓦地一热，将手机握在手中，走了出去。
好再，薛谦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只是很体贴帮郭沫沫打了车，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看着酒吧门口那个修长身影，应祚萱忍不住问夏沫：“沫沫，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不是告诉你了么？”
“我不是问你这！”应祚萱急了，“你说他是你未婚夫，我怎么看你跟他有仇啊？”
“我就是跟他有仇。”郭沫沫捏了捏拳头，咯吱作响。
应祚萱汗颜：“既然你不喜欢他，干嘛还为他打扮？”
“谁为他打扮了？我是……”她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似有秘密藏在心底不愿说出来。
应祚萱虽然好奇，但也不想逼人家说自己不愿说的事，于是两人就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学校。
回寝室的路上，亦是无言，直到快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郭沫沫忽然停住了：“萱萱，陪我去河边走走吧。”
应祚萱知道她心里有事，便点头应允。
两人于是改道往河边走去，圣诞夜，正是情侣们约会的大好日子，平时情侣最爱的河边反倒成了冷门，零零散散没几个人。
郭沫沫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一直不说话，应祚萱只好在后面跟着她，这样走了好久，她终于开口了：“我爸妈一直不同意我学医。”
学医吗？应祚萱回想起郭沫沫平时的种种表现，这样喜欢学医的女生竟有个不愿她学医的家庭，不由得咋舌，果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我高考发挥失常，最后被会计专业录取，我爸妈反对的得很厉害，甚至威胁不给我提供学费和生活费……”她说到这儿，又是一顿，似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从小都没为自己做过什么决定，一切都是父母安排好的，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帮我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什么国家，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全是他们自己选的，我甚至连之情的权利都没有。”
“那你……”
“没错，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们。”郭沫沫苦笑了一下，“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一连几天躺在床上，最后甚至要靠输液来恢复……”
应祚萱从小被父母放羊式教育，从没想过还会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没法切身体会她的感觉，但是从郭沫沫此刻的眼神里，她能够感受到她当时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后来他们就同意了？”
“同意？”夏沫冷笑了一声，“尽管我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决定……直到我同意跟陶谦订婚。”她忽然转过头看应祚萱，“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去见他吗？因为我不是打扮给他看的，我要打扮给我爸妈安插在酒吧里的人看，要让他们知道我有嫁给陶谦的诚心！”
那一刹那，应祚萱觉得郭沫沫眼里有着一丝恨意，但是很快那眼神继续被冷漠所代替：“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这样的家庭很不可思议？”
这种情况下，应祚萱根本连该替她父母说什么好话都想不出来，只好默默地点头。
“这也难怪，我的家庭确实很让人不可思议。”郭沫沫苦笑。
“可是。”应祚萱想到刚才陶谦送他们出酒吧时久久站立在街头的身影，“其实我觉得薛谦应该是喜欢你的……”
“他？”她顿了顿，“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他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和我绑在一块儿？说到底，我们都是为父母而活的人……”
“那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我们之间不需要感觉，我也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感觉，不管我的感觉是如何，我最后还是要嫁给他的，不是吗？”
应祚萱被问得无言以对，郭沫沫说得没错，在这样的家庭里，一切都是父母的意愿，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其实每个人，在人生中或多或少会面对不情愿的选择，就像姚寅当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离他们而去，这些都是他无法自己做决定的，人生本来就是无奈的……
“其实……”她想至少安慰她几句。
“你不用安慰我！”郭沫沫打断她，“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只是……”她抬起头，望向漫天的繁星，“只是憋在心里太久，想找个人说说，至少我现在在念我喜欢的专业，我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四年的人生，不是吗？”
或许人生有时候很无奈，但是至少郭沫沫、姚寅……我们每一个人都为自己努力争取过，哪怕争取到的只是短短四年的时间，但至少我们争取过，等我们有一天老去的时候，回想这一段人生，不至于留下悔不当初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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