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出差路过深圳北站转车,等车的间隙坐在北站的东广场无聊的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天像是要下雨,经常因为出差的原因会来深圳或者路过深圳,但从来没有好好感受过这个改革开放由小渔村壮大起来的一线城市,它高楼耸立,房价更是高的离谱,多少人在这个城市终其一生的奋斗都与其格格不入,无片瓦遮身之处,最终带着无奈的叹息和抛洒的青春岁月依依不舍的收拾起行囊离开了这个曾经追梦的城市,又有多少人怀揣着梦想前赴后继的在现实的面前碰撞的头破血流,依然还在坚守着,对于这座城市我谈不上厌恶,但也说不上喜欢,对于我们这种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人脉的三无人员,想要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何其难,望着站前广场川流不息脚步匆匆的男男女女,我无聊的随手拍了一张照片上传我的微信朋友圈,附上了一句曾经在深圳奋斗现在已经离开的朋友对我说的一句话。不努力,何必远行,无梦想,何必深圳。
朋友离开深圳的那天晚上我们发信息聊天。我说为啥这个时候又选择离开。
他说。没办法,这个城市的消费太高,老婆怀孕不上班,房租占了他收入的一半,现在小孩出生了,所有的费用压得喘不过气,还得考虑将来小孩的上学问题,所以没办法,只能回老家,这样父母还可以帮着照看小孩,两夫妻上班不比在这赚的少,至少活得没那么累。从朋友那天和我的对话语气里,多少听出了他的不舍和心有不甘,只是残酷的现实败给了曾经信誓旦旦说出的誓言,不干出一番事业绝不回头。
我准备取下一程的票时,小C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夏一,来深圳了也不告诉姐,真不够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在深圳。我有点惊讶她的预测能力。
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地方,老娘一天至少经过2次,一个月除了休息的四天,每个月经过52次,一年12个月就是624次,你说我熟悉不熟悉。
厉害。
少废话,过来我请你吃饭。
这次我只是中转,还得赶往下一个城市。我无奈的回了一条信息,谢绝了她的好意。
不过最终我还是没能拧过小C的热情和执着,面对好朋友的热情,我从来都是免疫力为零,只能退票重新定了第二天一大早的票,按着小C发过来说很近的定位,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倒了两趟地铁坐了差不多18个站,才看见小C站在B出口远远的向我挥舞着双手。
放下行李,我瘫坐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烤鱼店对着小C说。你啥时候也说会说谎了,明明这么远,你告诉我很近。
小C俏皮的拿过菜单对我说。夏一,你好歹也是待广州这种大城市的人,这算远么,老娘每次从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得倒三四趟地铁,坐三四十个站。
我只能无奈的摊摊手说。佩服你这种传说中站着都能睡着的女汉子。
来得晚,我们并没有吃到店里主打的特色烤草鱼,最后将就的点了一份烤江团鱼,肉质没有我想象的好吃和鲜嫩。
由于很久没见,那天我们边吃边聊说了很多,说到最近的工作,最近的生活,最近去过的地方,吃过的美食,看过的帅哥和美女。
夏一,你知道吗,要不是你来我现在估计和宿舍的三儿在KTV嗨歌了,有个男的要追她,让我去把把关。小C说起别人的事就像是她自己恋爱了一样。
三儿喜欢那个男的吗。
看得出三儿也挺喜欢他。
我们举起酒杯。祝三儿脱单成功。
那天我们喝了挺多,我送完小C,独自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第二天快到厦门时,小C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三儿和那个男的没有成,表白的那晚,男的临时变卦,说三儿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现在不想那么早谈恋爱,所以告诉三儿他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我说。那晚你真该陪着三儿去。
小C给我回了一句。那天我要是去了,非得拿个酒瓶子砸死这个窝囊的怂货。
我给小C回了一句。幸亏你没去,不然这时候我应该去医院或者派出所看望你。
三儿还好吗。虽然对三儿不熟,只是听小C提过几次,也没有见过,她是小C的朋友,我应该礼貌的问候一下。
昨晚哭了一宿,还在睡觉呢。
我说。小C,最近不知道要写什么,三儿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姑娘,你要不给我讲讲三儿的事吧。于是就有了下面小C给我讲的三儿的故事。
三儿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个很小的弟弟,她出生在四川的一个三线城市,初中之前三儿家庭生活还是比较富足的,父亲做着工程承包建设,母亲在家里相夫教子,住着当地的大房子,那时候国家为了刺激经济增长,提出了四万亿的大投资,房地产行业在当时也是一片欣欣向荣,自然三儿父亲的建设承包公司在那时候也做的顺风顺水。
不过三儿不太喜欢学习,在初二那年就退学,后来无所事事在社会上晃荡了半年,结识了当地一个留着长头发,爱画画的所谓的年轻小艺术家,当时三儿情窦初开,两个小年轻爱得死去活来。
三儿的父亲和母亲见过那男孩后。觉得男孩喜欢三儿是贪图他们家的钱,执意让三儿离开那个男孩,何况三儿的年龄还小,也不适合谈恋爱。为此老两口还煞费苦心的轮流在家里看着三儿,不让她跑出去和那个小年轻见面,他们以为关几天两个人就慢慢淡了,不过那时候的三儿脾气倔,以无声的绝食来反抗父母对她追求恋爱的自由。一度还因为两天不吃任何东西晕过去,最后父母怕出大事,也拧不过三儿的倔脾气,也就对他们的事态度有所缓和了。
那时候的三儿整天和小年轻到处去采风,腻歪在一起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们一起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男孩说要爱她一生一世,为她画遍世界的所有美好来送给她。
那年年底,男孩的父母约了三儿的父母一起讨论两个孩子的未来,那时候的三儿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男方父母认为可以先给两个孩子办酒席,等到了年龄再领结婚证。三儿的父母虽然不看好两个人的未来,但怕阻止三儿又干出什么傻事,只能应承,自己家里条件比男方好,还客气的把双方办酒席的所有费用都自己出,男方父母一听所有费用由女方出倒挺爽快的答应了。
有一次三儿父亲承包的一个工程因为是自己公司先行垫付款去做的,合作的对方又是老朋友,所以略过了很多细节和合同,工程做到一半对方跑路了,垫付的工程款是三儿父亲一生的积蓄,亲朋友好友凑的和银行贷款,知道父亲事业受挫,钱可能追不回来,那时所有的人都堵在家里要钱,整个家乱的像一锅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家庭变故的三儿也慌的不知所措,本想找男朋友寻求安慰,却怎么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后来那个号码直接成为空号,三儿去他家里找过他,男孩不在,听说去北京深造了,原来对自己客客气气的男朋友父母态度急转,没聊几句就把三儿赶出了家门,关上门的那一刻对她说婚礼取消了。
三儿特别恨那个男孩,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既然把她抛弃了,为了给家里还债减轻负担,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三儿一个人拖着行李跑到了深圳,一呆就是三年,期间她为了省钱没有回去过一次,刚来深圳的时候三儿发过传单,做过洗碗工,在电子厂上着黑白颠倒的班,后来三儿去了酒吧,从连盘子都端不明白的小白开始慢慢偷学调酒,经过自己的不断努力跳到另外一个酒吧当调酒师,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却稀里糊涂的被酒吧老板调戏,刚好被女老板看见,男老板恬不知耻的说是三儿勾引他,三儿被女老娘毒打了一顿狼狈的滚出来酒吧。
其实三儿的命运挺苦的,所有不该她这个年纪承受的苦都找上了她。后来三儿父亲的损失据说追回来了很大一部分,总算还完银行和亲朋的,家里也安静了一段日子,不过没多久三儿的父亲就变了,变得性情怪异,动不动就打砸东西,一蹶不振,还染上了赌博,堵得实在没钱了就用三儿的身份证借了很多网贷继续赌,现在的三儿每天都沉浸在网贷公司的恐吓和追债电话的骚扰下。
有一次我来深圳,约了小C在上次吃烤鱼的地方,那天三儿也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三儿,留着一头利索的短发,眼睛大大的,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沧桑。
那次见面是她先给我打的招呼。夏一,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你就叫我三儿吧。
我说。三儿,也很高兴认识你,你的故事小C都跟我说过,看到你这么乐观,我觉得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脆弱。
三儿苦笑的说。习惯了。
这次我们吃到了传说中的特色烤草鱼,味道的确比上次的好吃。
我说。三儿,你现在还恨那个逃婚的小子吗。
不恨了。
为什么,心里能过得去吗。
三儿喝了一口杯中的啤酒说道。后来我认真的想了想,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那么大的变故和债权人的相逼,我们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何况他是一个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为了不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是非中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你们那时候明明很相爱,相爱的人不就是应该同甘苦么。
年龄都还小,哪懂得什么狗屁爱情,就是两个小孩子在那过家家。三儿现在说起那段懵懂时期带来伤害的爱恋就像没有发生一样。
那个表白男,现在还会联系吗。
我早把他拉黑了,我们本来就没有开始过,就当他从来就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时候也没有真正的想谈恋爱,只是觉得这么偌大的城市,希望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依靠,既然还没出现,那我就过好自己,至少现在的我还爱不起,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去做。
我们开始感概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又临近过年了。
最近公司又有很多人准备辞职,我也打算辞职,到外面去走走。小C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吐槽道,侧过脸问。三儿,你怎么打算。
我还是继续做着吧,还有那么多网贷等着我去还。
怪过你父亲让你陷入现在的处境吗。
刚开始也挺不能理解,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她是我父亲,我只希望他能好,振作起来,走出那片阴影,再难总会过去的。说到父亲,三儿明显情绪激动了许多。
那晚我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问那么多,后来我们几个人都沉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劲的喝着酒。
那次聚会结束后,我们很久没有联系,各自都忙着各自的工作,走在追寻着梦想的道路上,没多久小C还是辞职了,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和几个驴友从成都出发准备骑行川藏线。
出发的那天小C给我发过来一张她穿戴着厚重装备的自拍照,照片里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夏一,说过那么多次旅游都从来没有出发过,在那个大城市压的我一点都不开心,这次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
看着她,我说。真为你高兴姑娘,想做的事就去做吧,路上注意安全。
后来三儿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说。夏一,今年我准备回家过年,三年了,一个人在外面过的真的挺辛苦。
我问三儿。你这么小,又经历了那么多,是什么让你撑过来的。
过了很久三儿给我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我只是觉得与其抱怨命运的不公,自己的不幸,也并不能给我现在的生活带来什么更好的转变,反而可能会越来越糟糕,既然这样,抱怨又有何用,悲伤又有何用,只要活着最终还得自己去面对,抱怨和悲伤既然没办法让情况更好,那还不如正面的面对它,迎接到来的挑战和困难,纵使悲伤成河,也要笑着走下去。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三儿的全名叫什么,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儿说的真好,纵使悲伤成河,也要笑着走下去,三儿,祝福你,终有一天倔强而顽强的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个被挫折打不到的你会在你的人生开出灿烂的阳光,记得你说过的话,纵使悲伤成河,也要一直笑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