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四十分。
从大观园酒店出来之后,陆川骑着自己的小电摩,直奔北海路酒吧街。
北海路,是江州的酒吧聚集区。
以前,他当地下歌手的时候经常来。
混得很明白。
哪条街有什么酒吧、歌手和骨肉皮,他都门儿清。
即便是现在,陆川在酒吧街也有不少的朋友。
清洁工大爷,驻唱歌手,酒吧老板,就没有他理不顺的人脉。
唐朝酒吧那就更不用说了。
刚入圈的时候,陆川常带着乐队去那儿赶场子。
这家酒吧是北海酒吧街里,为数不多的以轻摇滚和民谣为主的纯正音乐吧。
老板和驻唱乐队,陆川都认识,关系还都不错。
说起来,这儿的人,直到现在见了他,都会喊声“川哥”,以示对摇滚前辈的尊重。
有时候,陆川得了闲,经常过来与这帮朋友,聚在一块喝酒聊天玩音乐。
九点多。
时候还尚早,酒吧里很清净。
舞台上,驻唱乐队正在操练着,唱着一首老掉牙的土味摇滚。
“往事如风!”
“寒冷的冬夜!”
“北风吹散了这一切!”
“时隔多年!”
“最后的离别!”
“曾经的花儿,也已凋谢!”
“噢——噢——NO!——”
……
……
……
台下,灯光柔和,客人三三两两。
吃着,喝着,聊着。
摘下头盔,陆川捧着那束价值不菲的999朵玫瑰,掏出送货单看了一眼。
“4号卡座,刘先生。”
4号台,在左手边。
场子的最中间。
绕过舞台的时候,乐队的长头发主唱,一边夸张地唱着歌儿,一边用眼神跟陆川打了个招呼。
陆川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来送花。
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照了面了。
4号卡座,应该是全酒吧位置最好的卡座了。
空间大,气派足,正对着舞台,视野极佳。
当然,台费也贵。
一晚上得普通白领小半个月的工资。
此时此刻,4号台上,早已经人满为患了。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水和果盘。
烟雾缭绕,凌乱不堪。
卡座的沙发上,坐着三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和七八个女人。
女人们浓妆艳抹,乍一看都挺养眼的。
杨柳细腰,风姿尚可,勉强能草。
可要是凑近了细细分辨。
质量八成是要大打折扣了。
三名男人当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的气场相当足,坐在卡座的C位。
光头,眯缝眼。
身上的名牌西装,板板正正,没有一点褶皱。
脖子上,手指头粗的金链子,非常显眼。
手里还拿着一串极品的门头沟核桃串,上面的蜜蜡和绿松,个头特别大。
给人的感觉,不是手里有矿,就是黑心地产开发商,再不就是个儒雅的大混子。
总之,不像好人。
陆川来的时候,他正开怀大笑着,与周围的美女和兄弟们,推杯换盏,忙得不亦乐乎。
看起来应该是喝了不少。
最起码也是翻过一遍台了。
“您好,刘先生是吧?”
捧着花,陆川走到卡座旁,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C位男子看了看陆川的打扮,确定其是来送花的,眯着醉眼,点了点头。
“哦,您点的花,签下字吧。”
男人点了根烟,接过玫瑰。
他没去理会陆川递过来的送货单。
而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嗅了嗅,借着酒劲道:
“兄弟,今儿这花,看着怎么不太新鲜啊?”
陆川笑了笑,解释道:
“呵呵,先生,我们花店的花,您放心,都是花农那儿选的头货,差不了的,不新鲜包赔。”
男人点了点头。
把这一大捧玫瑰,当场送给了坐在他左边的一个女人。
女人画着烟熏浓妆,二十多岁,身条很细,含羞带笑。
听男人的话音,好像叫什么红玫什么的。
只看名字,怎么琢磨,都不像是个良家少女。
“谢谢刘哥。”
红玫甜甜一笑。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有点玫瑰的妖艳风采。
C位男子嘿嘿一乐,红着脸搂住佳人,自问自答道:“999朵玫瑰!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天长地久,爱无止休。”
“谢谢刘哥。”
刘哥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今儿个你生日,我这当哥哥的,必须得把场子给我妹妹撑住喽。小意思,来喝一杯。”
红玫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这动作,这红唇,这个撩人啊!
见不得两人再腻歪,陆川拿着单子,得空插嘴道:
“老板,劳驾您,咱能不能先把这单子签了?把账给结一下,一共是7992,配送费8块……正好8000……”
刘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看了眼陆川,一本正经地反问道:“兄弟,你这花都不新鲜,送来也迟了,免了吧?嗯?”
这种吹毛求疵的事,陆川在送货的时候,时常能碰到。
所以,他没在意,而是笑着说:“大哥,咱的花,都是新鲜的玫瑰,这您放心。”
“价格也合适,8块一朵,整个江州,没有比咱这性价比更高的玫瑰了……我们还把包装费给您免了呢……”
“哈哈,哈哈……”
看着陆川的窘状,卡座上的好多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哥见状,站起身,摇头晃脑地道:
“兄弟,开个玩笑,别紧张,刘哥不是差钱的人。”
他叼着烟,被烟雾熏得挤眉弄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坐在他左侧的刀疤脸。
刀疤脸会意,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皮制挎包,递给了他。
接过包后,刘哥从里面很随意地扯出来一捆钞票来,交给了陆川。
“兄弟,拿去。”
“哦,谢谢。”
陆川将票子拿在手里,一边道着谢,一边点验起来。
“不用点了,都是热乎的,有什么事,你转身来找刘哥,刘哥也认。都拿去吧,剩下的就当是小费。”
陆川有些为难:“哟,老板,这可不行,这哪行啊!我该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找给您。”
“我说,不用点了——你听不见吗,兄弟?”
刘哥拉着长音,看上去有点不满,“是瞧不上?还是不给面子啊?”
“没有,没有,老板。”
刘哥不耐烦地吩咐道:“那就赶紧把钱收好,然后闪人,别耽误哥哥听歌?”
“成,谢了,不耽误您。”
陆川很无奈,但也没办法。
给钱不拿是冤大头。
借着灯光,他扫了一眼真伪,然后便将一捆票子,揣进了兜里,转身离开了。
路过舞台的时候,乐队的一首歌儿刚好结束。
陆川跟着旋律,优哉游哉地吹起了口哨。
可还没出门,就听到身后有人招呼自己。
“嘿,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