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唐子君来到律邦律师事务所,只能在门外公共休息区等候。律所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她提前了整整一个钟头。过了半个小时,律所的前台小姑娘不慌不忙地开了门,坐在前台后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边刷手机边吃早餐。唐子君全程只得站在她身后,想打招呼,却始终没得到搭理,觉得自己和玻璃门拥有了相同的属性,透明。不多会,律所的人三三两两进来,唐子君站在过道上显得尴尬,总是不时调整自己的位置来避让行色匆匆的同事。
九点零五,人事主管范丹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不停嚷嚷着,死了死了,又迟到了,冲到打卡机打完卡,才看见站在旁边的唐子君。
“呀,你已经到啦,真早!”范丹妮说着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两只手忙不过来,只得将一个文件袋压在嘴里。
“早上好!”唐子君心想这还早,你都迟到半个多小时了。范丹妮昨天让唐子君今天上班时来找她报道,结果自己却迟到了,真是粗心的很。
“额,先帮我拿着——”范丹妮伸长了脖子,用嘴将文件袋递向唐子君,待文件袋被接走,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帮你录指纹,以后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及时打卡,可别忘记哈!”范丹妮说完终于从包里找打了一直眉笔,对着打卡机的黑色镜面勾了勾眉毛。
“好的!”唐子君回道。
“好啊,又迟到了你,被我抓到了,小心我告诉师傅。”从唐子君的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唐子君听得出是梁晨。梁晨神采奕奕地进来,和遇到的同事到了招呼,右手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范丹妮的额头。
“啊,死了死了,不要啦,晨哥!看在我这个月微薄的工资已经快被扣罚殆尽的份上,你就别告诉主任了,否则我肯定又得挨骂——”范丹妮说着撅起了嘴,抹得鲜红的唇彩额外鲜艳。范丹妮身材高挑、匀称,面容白皙、姣好,一身职业套裙非但没有掩饰掉她的凹凸线条,反而在正式中修饰了她的性感。
“那我要是知情不报,倒是挨骂的岂不是我咯!”梁晨故意刁难,装做一本正经。
“行行好吧,晨哥,我昨晚要是不通宵的话,肯定不会迟到!嗯嗯,我保证下次不会迟到!”范丹妮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掐着梁晨的衣角,轻轻摆着身体,可怜巴巴地望着梁晨。
“还好意思说,通宵追剧成理由了?你呀,整天稀里糊涂的,师傅怎么会把律所的人事重担交给你的,想不通!可别把人家新人给带到沟里了,那就精彩了!”梁晨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不打算再调侃范丹妮了,直接说:“呐,在放你一马,老规矩。哦,对了,顺便帮我带一包不二家!”梁晨说着打开手机,给范丹妮转了二百块。
“收到,晨哥最好了!嘻嘻!”范丹妮敬礼时指甲上的炫彩亮片不停跳跃,透着俏皮。
唐子君单纯第三者视角看完了这一幕,梁晨自始至终也没和她说一句话,这让唐子君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亲爱的,你帮我个忙呗,去楼下街对面的咖啡店点一杯招牌冰咖,谢谢喽!”原来这就是梁晨所说的老规矩,看来范丹妮平实迟到不在少数。范丹妮的性格算是大大咧咧,自来熟,这才是第二次见唐子君见喊上了亲爱的。
唐子君下了楼,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咖啡店点了招牌冰咖外带,付了三十二块。回到楼上,唐子君没看到范丹妮,就直接到人事处办公室,把冰咖放在范丹妮的桌子上。范丹妮正在接待一位应聘者,顺手从抽屉拿出一包不二家棒棒糖,交给唐子君,示意她一并送到梁晨办公室。唐子君看到,在范丹妮的抽屉里竟然放满了棒棒糖,有的是整包,有的是散落的,心中不禁好笑,大人了还吃这些。
梁晨的办公室在楼上,唐子君敲开门,看到梁晨正在专心致之地打字,像是在打印一份重要的文书,只见他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唐子君把咖啡和糖放在桌头,本想寒暄两句,但梁晨并未搭腔,只是嗯了一声。唐子君只好识趣地退出办公室,关上门。可能是他真的在忙吧,自然没时间闲聊,唐子君自己安慰自己,不然的话对于刚才梁晨的冷漠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梁晨可是昨天才在面试中帮助了唐子君,让她顺利入职律邦,今天态度竟是这样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而梁晨对待唐子君的态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一成不变。唐子君的工作也是一成不变的单调,早晨过来打扫律所卫生,等到其他律师到了,她总是主动询问需要帮忙做什么。大部分律师并不会交给她什么事情,即使有事情也只是简单的打印、复印文件,或者整理和装订卷宗。唐子君心里开始失望,这和她心目中的律师助理的工作相差甚远,感觉自己在律所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做的工作也是随便一个大学毕业生都可以做的,甚至中学生就可以胜任,根本无需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
一个月一晃而过,唐子君虽说失望,但依然坚持每天早到。这就是唐子君的优点,即使在做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情,她也会坚持以饱满的热情对待。她的信条就是要么不做,否则全力以赴。一天早晨,唐子君早到律所,正在洗手台清洗会客室的茶具。
“怎么样,工作都还好吧?”梁晨从侧边走过来,挤了洗手液,洗手。
“哦,都,都挺好的!”唐子君专心洗杯子,被突然出现的梁晨吓了一跳。
“嗯,那就好,杯子洗得很干净,继续努力。”梁晨不阴不阳地说,洗完手转身将要离开。
“喂——”唐子君忽然喊住了梁晨。
“怎么?”梁晨立刻转身,像是在等着她喊住自己似的。
“没事了——”唐子君低头,摸着手背上的水渍。
梁晨再次转身,走了两三步,停住,转身。
“你是不是想问,还要洗几个月杯子,是吗?”
“没,没有!”
“那你打算洗多久?”
“不知道——”
“你在干嘛?”
“洗杯子啊!”
“我问你,你来律邦干嘛?!”
“工作啊——”
“什么工作?洗杯子?”
“不是,律师助理!”
“哪个律师的助理?怎么助理?助理了什么?”
“我——”
“以后跟着我,明天早晨七点钟楼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