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软鞭使得是阴劲,嗯,该是击在这这位小兄弟肋下,看样子像是九节软银鞭。咦,不过这小兄弟倒是没中‘九虫腐骨汤’之毒,这却是为何?”灰衣老人自言自语,说到此处,面显疑惑,走到应五身旁,要瞧他病情。
待见他穿着一件护身宝甲,灰衣老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这宝甲挡住了‘七虫腐骨汤’的毒质,若不是这件宝甲,你这兄弟怕是会立毙当场。但也正是因这件宝甲有‘生真气,涨内力’之功,你这兄弟又不会行气运纳之法,这才导致了他周身疼痛,无法宣泄。最终,神志不清,病情渐渐转重。”
说着又伸手往应五脉上一搭,脸色微变,低声骂道:“这是哪个庸医,此种病情竟以真气强压,岂不是雪上加霜!咦,这道真气倒还不弱,像是源自金蛇崖的内功。”
钟蕴朗听他说出应五伤情,与事实一一相合,豪无半点差池,对他态度已与先前不同。待听得他竟说出应五体内真气来历,更是对他万分佩服。
“老前辈,求你救救我这兄弟性命,钟蕴朗感激不尽。”
灰衣老人‘嗯’了一声:“前辈就前辈,干嘛加个‘老’字,我还未到五十,比你也不过大了二十来岁。叫前辈就好了。”
钟蕴朗先前只道他已六十余岁的年纪,此时听他这么说,吃惊不小,心道:“那这位前辈可真太显老了,看他面有尘色,长发不梳,这一身灰衣敝袍破烂不堪,也不想着更换一件,将自己弄得如此落魄潦倒之样。该是心念旧事,憔悴了心神。”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这位前辈表面狂傲不羁,其实也是江湖伤心客,世间寂寞人。
……
灰衣老人与钟蕴朗搀着应五坐下。
灰衣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十粒朱红色的丸药。再掰开应五口唇,将十粒丸药尽数让他服下。笑道:“这位小兄弟病因与真气有关,实非针灸药石所能奏效,这十粒‘镇心理气丸’,多含名贵药材,炼制极难,如今喂他服食,可延百日寿命。”
钟蕴朗见应五终于熬过今日一劫,心中甚慰,忙道:“多谢前辈赐药。”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前辈方才说,此病非针灸药石所能奏效,因此服下此药延续百日寿命。难道……是说这病无法根治么?”
灰衣老人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能治,自然是能治,你不必担心。只是……”
钟蕴朗一愣:“只是什么?”
灰衣老人无奈一笑:“要治此病,别无他法,只得靠自身运功将体内真气调理顺畅……罢了,罢了,我既答应出手救治,这门‘六阳融雪功’却是不得不传给他了。哈哈,你这小兄弟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钟蕴朗听他话中之意,明白过来,这‘六阳融雪功’定是门调息运气的功法,这位灰衣老人,答应为应五治伤,竟要传他这一门功夫,忙下拜称谢:“多谢老前辈,多谢老前辈。”
灰衣老人双眉一抬,甚是无奈:“叫前辈就好。我真的很老了么?”说着摇了摇头,伸手在应五背上轻拍几下。
应五一阵猛烈的咳嗽,睁开眼来,看样子仍是八分病态,但神志总归是清醒了。应五察觉自己盘坐在地上,身后一位灰衣老人正轻拍自己背部,力道不大,甚是舒服。钟蕴朗也站在眼前,满脸喜色。奇道:“诶,钟爷,我这是在哪?”
钟蕴朗见他醒转,自是十分欢喜,笑道:“你自己看。”
应五环顾四周,见时值黄昏,夕阳斜照在矮矮的院墙,院门半开。院内只有几只孤零零的青藤药架,剩下的就是满院的残雪枯草。应五‘啊’的一声:“这是秋老神医家,咱们怎么到江北回雁峰来了。”说到这里,忽地想起,自己先前还在望城观厢房之中,周身肿胀,疼痛难当。便即恍然:“啊?钟爷,你带我来找秋老神医治病了!”
钟蕴朗微笑道:“正是,不过秋神医没能见着,是这位老前辈救得你。”
应五回头望去,只见眼前这灰衣老人面容清瘦,双眉入鬓,正微笑望着自己。应五下拜叩谢:“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灰衣老人伸手将他扶起:“先不忙着谢,你这病眼下还未治好。你这病乃真气所起,非你自身以‘六阳融雪功’化解不可。”
应五瞪大眼睛:“六阳融雪功?那我可不会。”
灰衣老人一笑:“你自然是不会,我来为你治病,自是由我将这功法传授于你。不过,我慕容家有个规矩,这功法除传我慕容一氏外,只可授于单传弟子……”
应五一时尚未反应过来:“那看来前辈是不能传我这门功夫了。前辈勿须为难,我再去另寻他法医治便是,可别为我坏了规矩。”灰衣老人无奈摇头:“你倒是挺会替我着想,只是愚钝了些……不好不好。”
钟蕴朗听这灰衣老人自称‘慕容家’,心中一震,问道:“敢问前辈,难道您就是人称南医的……慕容神医?”灰衣老人哈哈一笑:“哪里有什么慕容神医?我姓慕容不假,但江湖中人都称我做‘医狂’。”
应五惊讶万分:“那还不是慕容神医么!医狂,医狂,择人而医,倨傲狷狂。见死不……”灰衣老人一笑接口:“见死不救,实属寻常。哈哈,你也知道?”应五挠挠头,嘿嘿憨笑:“只是道听途说,想来该是江湖谣传。”
灰衣老人摇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江湖谣传,这世间求医问药之人多了去了,病情有轻有重,人品也分三六九等,难道我全都救么?有的我瞧得顺眼,就顺手救了,有的,嘿嘿,任其自生自灭。实在看不过眼的,我说不定还给他补上几掌,送他早早归西。”应五闻言,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灰衣老人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要救你,那就救定了!”
这灰衣老人正是南医慕容成,他性子古怪,做事全凭心意,无论眼前求医之人如何病重,他说不救就是不救。但只要他答允了的,非得要完完全全的治好不可。
钟蕴朗听他意思知他是要收应五为徒,见应五傻愣愣地不明白,悄声出言提醒:“老五,慕容神医的意思是,要收你为徒,再传你六阳融雪功让你治病。还不拜谢。”应五自是又惊又喜。
慕容成听到他悄声提醒,笑着向应五问道:“那你可愿意呢?”
应五忙道:“应五何德何能,竟蒙慕容神医垂青。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说着便要下拜。
慕容成忙伸手拦住道:“别忙,别忙,我慕容成一辈子只能收一个徒弟,本该万分慎重,精挑细选。不过今日既已随口答应了,倒也真是没办法。但要收徒,我总得先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应五和钟蕴朗一齐愣住:“怎么看资质如何?”
慕容成笑道:“学武之关窍秘钥无非就是三点,内力,招式,步法。”
“内力可催动全身真气,实是武学根基,若有深厚内力为基础,则无论什么高深的武功,都能轻易窥其堂奥。”
“招式于临敌对战而言,更是重要。若是一个人有了深厚内力,却不会什么精妙招式。便同如三岁小儿腰缠万贯金钱,却不知如何去使用,这样与人动手,自然要吃大亏。”
“至于步法,对战之时进退趋避,全凭双脚,其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慕容成顿了顿,瞧向应五:“天下招式慕容独占十之六七。若是你拜在我慕容门下,自有诸多招式可以传授与你,这一项你便是毫无基础,那也无妨。但这内力与步法,我却得考你一考。”
应五愣在当场,面显难色。钟蕴朗心中也是暗暗苦笑:“老五自幼习练只是外家功夫,哪来的什么内力,就连最基本的运气之法都不会,不然如何会任几道真气在体内胡乱冲突。说起步法,哎,练到现在连轻功的‘轻’字都领会不了,还谈什么进退趋避?”
慕容成见他二人面色,猜到他二人所想,长叹一口气:“那可算我运气不好,还指望收个好徒儿学成一身好武艺,将来替我报仇。”想到这里,不禁怅然,忽道:“不救了,不救了。当我慕容成乱说话。”
钟蕴朗见他阴晴不定,果真一切全凭一时心意,深感无奈:“慕容神医,你……你怎能……”
慕容成不等他说完,接口道:“你想说我怎能言而无信是不是?对!我就是言而无信,我就是反复无常,怎么啦?”他这话说完,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南医慕容成,虽说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但言出必践却是世人皆知。
慕容成想了想,叹了口气:“这病我总是得给你治的,这六阳融雪功我也是得传给你的,但指望你为我报仇,怕是难了。”应五面有愧色,他知自己资质不好,指望自己学成多高的武艺怕是无望,这替慕容神医报仇的愿望怕是不能完成。
钟蕴朗也是十分不好意思,心道:“慕容神医所言报仇,定是为了那什么阿珍之事了。他想着收徒替己报仇,无奈却又只能收一个徒弟。今日为救老五,只得将六阳融雪功相授,那便是收老五为徒了。可要老五担这师门报仇大任怕是有些困难,这可有些对不起慕容神医了。但要他不救应五,那也不成。”
钟蕴朗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慕容神医,这家规当真无法通融通融么?你传了老五这六阳融雪功,来日再另寻高徒,难道不成么?”
慕容成斥道:“那是我慕容家百年传承的规矩,怎么能改?”钟蕴朗哑然不语。
慕容成皱皱眉头,向钟蕴朗打量一番,眼中光芒一闪,心中又一个怪念头萌动:“这小子步法已是妙极,内力虽欠些火候,但颇有潜力,我若是将我慕容家的武学招式倾囊相授,不说让他武功盖世,至少也是上中之等。妙极妙极。”
这么一想心中一喜,说道:“姓钟的小子,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我将六阳融雪功传给你,便不再传他人。至于你是否将这六阳融雪功传给你五弟治病,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既不违背家规,也可以给你五弟治病,这样岂不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