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园,祖坟北边的田地里,我落入匪寇的圈套,掉入他们预先挖好的陷阱里。但这个地方可是我们列祖列宗的魂位,怎可能容外人欺凌,我顺着坑壁三窜两跳就又回落到地面。
两个匪人左右夹击而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顺着地界撒腿往西跑。夕阳照射下,两个人影站在回村的小道上,正好挡住我的去路,让人无法分辨衣着长相。多半是匪人的同伙,在此堵截我,我赶紧改变方向,走等腰直角三角形的斜边,以45度角向小道跑去。当失去夕阳余晖的照耀,我也看清了两个人的真面目——穿着制服的警察,原来是自己人,我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像我这种遵纪守法的公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警察,他们即使帮不到我,最起码不会害我,何况有匪人尾追。
转到小道上,前方杨树道口又有两个警察,这下我彻底有恃无恐了,对方才两个人而已。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放松下来,不把刚才的事当成事,它就真的跟没有发生一样。场景的变化就是这么快速,一旦你想到那个地方,意识上不再有阻隔,你就很快会置身其中。我到家了,刚才的危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饥饿感随之而来。
家里的光线异常昏暗,我几乎要把眼睛凑得很近,用手摸着干活。锅台的帘子上一圈圈放着饺子,风箱上有个小钢鬃锅冒着热气,我往锅里放了十来个饺子,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估摸着该熟了,掀开锅盖往外拿。除了我放的饺子外,箅子上还熥着不少面皮发黄的饺子,一看就是前顿剩下的。我欣喜异常,这是奶奶的屋,她还给我留着饭,这种情况很少见。
几个剩饺子激发了孝子贤孙的爱心,我倒了热水给奶奶送进里屋。奶奶躺在低矮的床上(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睡过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二姑和大哥在旁边伺候着。大哥在这儿很正常,他一直是照顾奶奶的主力,不知道二姑什么时候来的,这倒很稀奇。进门后,我才发现我是用办事处的紫砂杯装的水,可能是怕烫,用一个长长的铁夹子端着,就像饭店夹汤煲的工具,只不过我这个加了一个长把,采用的姿势为平端。
“你端水干什么,你奶奶不喝水。”“二姑”开口说话了,通过声音,再仔细辨别,我终于认清这是奶奶的保姆。
“她刚喝过。”大哥坐在床边说。
“谁说我不喝,我正好渴了。”奶奶费力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大哥和保姆急忙把被摞子和枕头挪过来,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上。
我高兴地问:“奶奶的杯子呢,我给她倒上。”奶奶重病,我突然意识到用我的杯子可能不好。
大哥从西墙的箱子上拿了一只小茶杯,闽南人喝功夫茶的那种小杯,青花装饰花案。奶奶什么时候用上这种杯子了,真是时尚了不少,我往箱子上看去,还有几只在托盘里放着。我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奶奶接过去,双手捧着一饮而尽。(不合逻辑是梦中的常态,这时候也没考虑水烫还是不烫了,反正奶奶没有被烫着。)
下个镜头是我教奶奶打字,也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笨重的笔记本电脑,像是我2008年买的那个,但又比那个更粗糙。老人学电脑,体验很重要,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我教她把键盘上的数字输入电脑,显示到屏幕上。
“先打928,……好,再打286……”我一手端着电脑,一手引导着奶奶的手指。
“没意义的数字,咱们不打。”大哥对奶奶说。
我想了一下,说:“那就打985、863之类的吧,大哥的孩子马上要考学了,这样有个好的希冀。”
“这还差不多。”大哥满意地说。
学校组织春游,乘坐的火车困在必经的一段铁轨上,试了好几天,也未能突破难关。
这也不能怪司机,实在是因为技术难度太大,终其一生没有遇到过。那是一段直角拐弯路,直角两边各缺了一小截,列车由东向西行进,前面是断头路,需要接入右侧由南向北的铁轨,这两段铁轨既垂直又不相连。直角内外角处,紧挨着南北铁路的东西两侧,建了两个岗亭,因为这里是人流密集之地,南面是城郊广场,北面是景区出入口。
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灰心丧气地到广场上溜达,等着这趟春游草草收场。但就是有人喜欢挑战不可能,司机是个执着的人,一直没有放弃努力,我从广场回来时,他仍然在试着右转。这时火车车厢只剩下一节,我也弄不清它哪里来的动力,右转卡住,回来再右转,一次次实验。
这不符合运动轨迹,有违科学规律。“白费劲!”我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声,有两名同学从窗口探出头来看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奇迹出现了,车厢竟然转过去了,等在路边的两名同学被招呼着上车,我却自动走开,因为刚才的口不择言没脸上车。火车开走了,我孤零零地看着铁轨发呆,对自己的固执行为懊悔不已。回过神来后,我还是决定沿着铁路线走走,听说这里离景区不远,万一还有其他途径可以去呢!
我顺着铁轨右侧向北走,经过一个公路道口,这条公路就像一条射线,端点始于铁路线,一直向东延伸,不知道通向哪里。我继续向北,没走几步就到达铁路尽头,跟着铁轨钻进一个房间。这是一个敞开式的屋,有门框没屋门,铁轨从南门进来,终于北墙。铁轨西面一步远就是西墙,中间没有任何陈设,东面排列着几张单人床,床头紧挨着铁轨,床单被子铺叠得十分整齐,房间没有窗户,但暖色调的装修让人感觉很温馨。这可能是这几天我们住的旅馆吧,要不怎么设在铁路线上,离直角拐弯处这么近。但我却不记得在这住过,这几天等火车转轨,日子过的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竟然没有活动过的印象。
旅馆内一个人也没有,我虽然不是特别爱凑热闹,但在春游期间也不想总是独处。“那些人去哪了?”一个问号萦绕脑际,既然这里是铁路尽头,那火车去哪了?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我想起火车只是一节车厢,又没有车头的奇怪情节,又联想起几天都没转过弯来,为什么今天就能行,联系刚才走过的公路路口,答案呼之欲出。我撒腿往回跑,其实不用跑,三晃两晃就到了公路口。这时候的公路一失刚才的冷清,南北两侧都设有商店,公交站点,一辆大客车停在路边,与那节火车车厢非常相似。两个老师在车窗边向我招手,说没有来得及上车的同学,还可以坐这辆车前去,于是我如愿补上了票。至此一切都清楚了,那节车厢一定是火车、汽车两用,他们通过这种办法通过难关,又从公路上直通景区。
那是一个消费体验景区,相当于跟团游的购物点,如果事先知道我们向往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我相信很多人宁愿选择在学校闷着。我先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头顶和两边都是用破布搭建,透风漏雨,并非完全封闭。通道上放着很多凳子,很多人都嫌凳子碍事,挪来搬去绕着走,我却知道它们的妙用。
我坐在一个好看点的凳子上,伸手往空中抓,感觉抓到了一个绳套,便往怀里拽,每拽一下,凳子往前滑动一段。别人看我这样,争相效仿,一时间无人问津、讨人厌烦的凳子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只有我心里清楚,设备维护不到位,老化非常严重,凳子的滑动距离大不如前,拽得也更加费劲。
通道左侧放着桌子,上面本来是试吃的食品,不知道是狼太多,还是肉太少,总之一路上我没看见几样能吃的。通道尽头是我们重点参观的牛羊肉制品生产车间,这里让我们大跌眼镜,真不明白厂家哪来的底气公之于众,大有接受末日审判的颓丧之气。车间非常简陋,设备严重老化,有些金属器件生了锈,卫生条件极差,生产原料无序散落各处。它保留了很多手工作坊工作流程,工人们直接用手接触半制成品,手和脸看着脏兮兮的,并不统一的工作服上污迹斑斑。
我兴致全无,那些超市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有能力提供那么多丰富多彩的食品。我退了出来,找了个凳子拽着出去。
出口往南是个特大的水果摊,占了足有一亩地空间,比超市的水果专区还要上规模,而且水果品质上佳,不乏平时很少见的贵重果品。我在柜台间绕了几圈,抑制住消费冲动,景区内没有价签的水果还是少碰为妙,免得被宰,失血过多。不要了,买了也放不住,渴了喝点水比什么都强,打定主意,我往南边溜达。
南边向西是一座小巧的拱形桥,走上桥面,我看见的是一条仿古步行街,有点清明上河图的意思。整条街道是个大集市,从南到北的长度约有一公里,街面非常宽阔,做各种生意的人熙熙攘攘。我直接说但是吧,集市气氛非常凝重,沿街吆喝的商贩们表情紧张,似乎喊出来的声音不是出自他们的嘴,两片嘴唇进行着机械的做功运动。他们一对对贼溜溜的眼珠子寻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又惧怕着什么,很快目光的焦点定格在一个病恹恹的书生身上。
书生比我晚点出现在桥上,当他与我擦肩而过,我仅是可怜如此俊秀的人竟然拖着这么沉重的身躯,他的灵魂已经不堪重负,马上就要飞离身体寻求解脱了。但这又不是一个普通的病弱书生,在他病重之前,一定是个身手轻灵的剑客,一个文武兼备的义士,一个名动江湖的侠士。即使他现在就倒在桥上,闭上那双见过世面、不失光彩的眼睛,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宵小之辈也难以欺身近前。
所有人等待的都是他,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不知谁是主谋,谁会点燃引信、引爆全场。书生像是浑然不觉,慢悠悠地走下桥,咳嗽着向北迈进,逐渐走入虎视眈眈的包围圈。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想保护这个书生的冲动,虽然素不相识,但总感觉他是正派人士,一方有难需要八方支援。
我蹲在桥头屙屎,这是我缓解压力、备战大仗的独特方式,拉了一堆怕顶着屁股,挪个窝继续,直到清空存货,毫无挂碍,一身轻松。我下了桥追上书生,第六感觉告诉我他是粉子都卢珍,现在刚刚出世应该不会死。危急关头,霹雳鬼韩天锦将大吼一声,手持镔铁棒救下他,将来还得和徐良结拜,号称“小五义”呢。
看他毫无准备,我替他着急,说不定我就是那个穿越回来救他不死的人。我迅速从裤兜掏出一张求救圆纸,塞到他手里,让他拿着圆纸向周围求救,即使韩天锦出现晚了,一定有很多人愿意挺身而出,帮助卢真度过此难。
不出所料,卢真亮出圆纸,立刻就有四五个人围在他身边戒备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份也已确认,早已埋伏多时的贼寇蜂拥而至,动起手来。不断有人加入进来,正邪双方就在古街上混战成一团,卢真虽无战力,尚能自保,现在看来没有性命之忧。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掏出的圆纸引发了下一个场景,一伙人身负使命,要追查一张纸的下落。他们历尽艰辛,追踪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手持纸片的人,然而世事无常,命运弄人。那人拿着纸片左右轻轻煽动,追踪的那伙人全部当场倒地,他们穷追不舍的东西竟然是送他们归西的生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