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停课不停学,停学不停考。语、数、外三科试卷编成一本十六开的厚书,一次性自主考完,中间无休。
我翻了翻厚度,大概做了三分之一,但耐心已经消耗三分之二,再碰上几个没把握的,让我有点心灰意冷。克勤拿过去,在我没做的那几道题处看了一会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又还给我。我琢磨着反正考不好,何必再继续受罪呢,又想到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参加考试又能怎么样?我把卷子合上放在一边。
放学了,我坐上公交车回家。我感觉上的是高中,因为坐的是县际车,而且街道像乐城大街。车上人不多,第二站克用上车,并责怪我不知道等她。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在郊区租了房子,克用领着同学来出租屋吃饭。我仍然有点糊涂的是,客车好像从城西出发,而我们学校在西北方向。
穿过整个乐城大街,司机说终点站到了,提醒乘客下车。我稀里糊涂跟着众人从车厢中部的车门下来,迎着车门停着一辆卖货的三轮车,使得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今天赶上乐城大集,街道两侧摆满售货摊点,有些人下了车直接买菜拎回家。
“这是什么?”克用的同学指着三轮车上的一串蒜问。
我如实告诉她,她点点头,面露惊讶之色,说:“哦,这就是蒜啊!”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克用和同学甩开我,远远走到前面,顺着大路朝南走去。我在后面骑着克用的自行车,怎么蹬也不快,就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搬后座,使劲往前用力。这么一来,车子果然快了些,但是仍然赶不上克用二人。
房子在乐城东南郊,房屋结构很复杂,上了楼梯直接进客厅,南面有间卧室,东面有个门通向走廊,那边还连着几间卧室。客厅和南屋各摆着几张床,放的东西乱糟糟的,合租氛围非常浓厚。我发现今天总是糊涂着,走一步明白一步。
我记得克用住南屋,但走了一圈没找着,屋里堆满的被褥行李皆可藏人,蒙在哪个地方睡觉也说不定。我又找她的同伴——不认识蒜的那个女孩。走廊那边的房间有道门是虚掩的,我推开门看见东南角的床铺上睡着一个身穿黑色体恤衫的年轻人,留着短发,身上盖着被子,男女不易辨认。我关上门又找了其他几间房,别的房间只有床没有人,都比客厅和南卧室简单整洁。
我再次回到黑色体恤衫的房间,走到床前仔细观瞧,虽然脸型有点男性化,但还算清秀,是个女的。我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冷不丁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赶紧做贼似地退了出去,一头栽倒在客厅的软床上。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时候我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何况我趴在床上以后还真的有点困。母亲带着克用还有几个人来到我身边,用手捅捅我叫我快起来,说我的行为已被凌子发现,让我赶紧赔礼道歉。我想事已至此,解释又有什么用,干脆装着打起呼噜,就着昏沉沉的睡意,自我感觉装得特别像。
母亲拿出手机,说:“你们看,凌子在群里和网上声讨你二哥呢!”
我想完了,声誉尽毁。不过怪不得别人,孽因是自己种下的,后悔也没用,苦果只能自己吞。
栅栏村东西大街东段的生态愈发堪忧,人们生怕雨水冲击地基,把房前屋后垫得高高的,把街道中心的水泥路赶得只剩瘦瘦的长条。自我懂事时起,栅栏村就有了东街人心不齐的说法,形成相互算计、背地里拆台的恶习。垫宅基地就像军备竞赛,属于明面上的竞争,各家顾各家,一家比一家高。
我和大哥研究翻盖老房时探讨过路边修排水沟的方案,他说西街修了,东街因为高低不平没法修,即使修了也排不出水。我和哑巴赶着驴车去东洼,看着两边的路,想着大哥说的话,越走越难受。最难受的是走到王兴之宅前时路断了,不知谁家在大街上垫起了宅子,连着两处,驴车必须从宅子上下到沟里,再拐上北坡才回到原来的水泥路上。
王清风家前的水泥路上长出一棵玉米,可能是因为地面太硬,玉米根扎得不深,而且有两排根须在地面以上。走近看,玉米杆很粗,颜色苍翠,但叶子已经败光,玉米穗不知被谁扯掉,光秃秃像根竹子。
我让哑巴停车,在小拉车上绰起锛头子。锛玉米的要求是少留茬,但长在路上的不同,那样会伤害路体,留下更大坑面。小时候没有那么大力气,母亲总说笑我锛玉米是钳管儿,现在却非要用钳管儿的方法才行。我对准根部,很容易就将其锛下来,扔在路边沟里。